翌日,天已明亮。卓冷烟昨夜在椅子上坐了一日,她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托着头,眉宇之间仍旧紧锁。光线这才透进来,她便已经苏醒。
她睁开眼,起身动了动手和腿,才走到容袭的床沿边上。
容袭的面色惨白,薄唇看上去也是干燥,可是那张容颜依旧是无法用好看二字形容。
卓冷烟对此却没有任何感触,她抿着唇,望着容袭,确定了容袭还在昏迷之后,只吐出一句话来,她说:“既然小姐信你至此、喜欢你至此,那这就是你应受的。”
卓冷烟承认,玉染来到安国之后交给她的药,是她换了。
卓冷烟跟随玉染已有超过八年,玉染做什么她都看在眼里,她言听计从,从不违逆。只是这一次,是她在玉染给她的药里多加了一味药,减轻了原本的药性,以致容袭的毒发间隔会缩短。
卓冷烟会让容袭活着,却也不想让他对于玉染的威胁再一次扩大。若非容袭,卓冷烟此刻不会心慌至此,不会连玉染的生死都无法得知。
卓冷烟推门准备离开,既然容袭昏迷,或许这是一个绝好时机。谁知修子期恰好推门而入,卓冷烟倒退几步,静默地盯着他。
反倒是修子期面色沉重,一双眼中满是心事,他见到玉染醒着,随即便道:“公主,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
卓冷烟问:“发生什么了?”
“刚才我听闻那对夫妻言道,此地贴近安国城外,却是从我们走的那条隐蔽小道常有他国官兵路过,兵荒马乱之际,这个村子经常都会受到官兵侵袭,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警惕。”修子期如实说道。
“你说的我都明白,若是我们现在被华军寻到,那便是必死。”卓冷烟神色未变,盯着修子期半晌,最后叹了一声道:“容袭的情况你比我还要清楚,他走不了。你觉得如果你现在带着他赶路,再叫更多人来保护他,他的身体能撑过多久呢?那样只会让他的毒发作得更剧烈,甚至丢掉性命,这值吗?”
卓冷烟对修子期的态度一向平静,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里,修子期看着的人是卓冷烟,卓冷烟每日看见的人也都是修子期。或许玉染还不清楚修子期的脾性,但是卓冷烟却明了得多。
修子期看似稳重,可若是没有容袭的提点和决断,那么他也会粗心,也会心急。卓冷烟觉得,她现在只是在提醒他而已。
“可是……”修子期欲言又止。
“好了,就先这样吧。”卓冷烟打断他,随后语气平和说:“你就替我看着他一会儿,我也出去看看。”
修子期犹豫片刻,还是点头。
卓冷烟走出房间,动作缓慢地掩上门,转身之后脚下步子加快,直接一路走了出去。三人来这里的时候没有留下马车,但是院外还是备着一匹马匹,卓冷烟四周环顾了眼,小心地牵走马匹,利落地翻身而上,回头看了看之后猛然驾马朝着小路林子的方向跑去。
修子期原本没有想到太多,在他看来“玉染”是不会留下容袭自己走的,但闻院外一声马匹嘶鸣,接着是马蹄奔腾。修子期一惊之下冲到院里,没有见到“玉染”的身影,再跑到院外,发现外头留着的唯一一匹马也不见了踪影。
修子期眉头紧锁,回到屋内的时候看见容袭半靠在床后的木板上,面色仍是苍白,黑洞洞的眼睛就看着他。
“阿染人呢?”容袭眉眼也未抬。
修子期停下脚步,低头抱拳道:“公子,公主走了。是属下没有看好公主,是属下的失职。”
“失职?子期你没有什么失职的。要是阿染真心想走,确实不是你能留得住的。”容袭的语气格外平静,他的眼中温温,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对了殿下,属下还得到消息,似乎是说……华军那边没有能截下赫连太子,在紧要关头有人赶到,让赫连太子脱身了。”修子期言道。
容袭眼中闪了闪,又问:“知晓是什么人吗?”
“问思楼那里的暗卫传来消息说,是红月阁的人。”修子期继续道:“不过殿下,最近问思楼那里被红月阁牵制得紧,想必赫连太子定是与红月阁有关系的。现在两边对上,实在是纠缠得紧,前段时日我们动的手脚似是已经被他们几乎完全修正了。这样缜密的行动,属下很难想象他们的阁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容袭神色莫测,他慢悠悠地阖上眼,呼吸均匀缓慢,似是调整了一下才哑声说:“确实……我也很想知道。”
卓冷烟那里,将近赶了快有半个时辰的路,只是她没有从小路上走,而是穿在林子里,或许可以隐蔽一些。只是下一刻,她的眸中忽然一凝,忽然就是翻身下了马,小心地牵着马匹,将身子贴在一颗树后,幸而边上的树枝繁茂,林子够密,足以藏匿她的身形。
前方远处的小路上,忽然传来大量的马蹄声,接踵而来的似是还有兵刃摩擦之声。很快,一批华军身影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