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提着酒壶,面容上的神情自然。照道理她是被太子府给绑走的,该是慌乱的,可如果是玉染,她就不会。
玉染将酒壶随手就搁在了桌面上,随手抽开椅子坐在容袭身边,右手指尖又将酒壶往容袭那里推了推,顺手翻起了桌面上扣着的两个杯子。
容袭瞥了一眼酒壶,又瞧了瞧玉染,笑着说:“有酒有美人,可惜这里没有好景。”
玉染抿着唇,抬眸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秦奚。
秦奚朝前走了一步,还是那般温润的模样,他盯着玉染说:“殿下给了你们一刻时间,你们把握好,我在门外等你。”
玉染向着秦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秦公子。”
秦奚走了出去,又掩上了门,窗户只是微微开了条缝隙,今日的屋子里看上去干净了许多,是邵语岚在昨日走后派人来打扫的。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靠得很近。
“容袭,我猜到你会来。”玉染咧嘴笑了笑。
容袭深深地望着她,须臾之后也笑说:“是不是也猜到我会留下?”
玉染的笑意稍微平缓了些,她直直地看着容袭,接着又伸手去摸他的面颊,来回地摩挲了几下。她点头,“是。”
“觉得还是一个人会走得更好?”容袭又问。
玉染眨着眼睛,她摇了摇头,眼底明亮,“不。”
容袭提着眉眼瞧着她。
玉染笑着继续说:“所以我会跟修子期回去安国。”
“要是不能在他国之前拿下安国,你会有*烦的。”容袭平和地说了句。
“容袭,你觉得我是个怕麻烦的人吗?”玉染反问。
“你不是。”
“所以我自有分寸。”
听到这样的回应,容袭并不意外。他点点头,同样笑了笑说;“希望阿染一切顺利。”
“容袭,我喜欢你。”半晌过去,玉染忽然开口,第一句话竟是温情至此。接着,她又开口:“所以,要是你不慎失身于这宁国太子府,我会很难过。”
玉染说得一本正经,可出口的话却是很不正经。
偏偏容袭还认真地反问说:“你是当真觉得这太子府里的人纯粹地只是以色侍人?”
是啊,在外界来看,秦奚他们不过只是太子赫连玉的男宠。而赫连玉养着他们,一大部分原因也不过只是因为喜好风流,图个乐趣。
玉染装作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容袭,来来回回在他的脸上看了好几遍,随后突然凑上身去,热气尽数吐在了他的面容上。她的眉眼弯弯,笑得格外美好,“你长得好看,是人都喜欢。我喜欢,赫连玉说不定也会喜欢,而且是很喜欢。”
“照阿染这么说,我该是要很苦恼了。”容袭同样好似面露踌躇,却是依旧伸出双臂,将凑近的玉染抱在了怀里,温温软软的感觉,依旧很好。
只是抱了一下,就松开了玉染。
玉染重新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她盯着容袭须臾,随后认真地说:“我等你来找我。”
容袭提了提唇角,绝美的面容出尘若画,“好。”
一刻的时间很短,两人感觉只说了没几句话,以至于秦奚进来的时候两人面上仍有意犹未尽之色。
“玉姑娘,我送你出府。”秦奚平稳地走了进来,语气温温的,听不出什么来。
玉染站起身,又捋了捋衣裙。她回头看了一眼容袭,又瞧见桌面上还未动过的酒壶酒杯,咧嘴就说:“看来今天没有空陪你喝酒了。不过刚巧景色不佳,也不是放松闲适的时候,算了也好。”
“恩,算了也好。”容袭赞同地点头,他秀眉轻抬,唇边含笑,如沐春风。
玉染偏了偏头,然后就转身跟在秦奚身后走了出去。
门被重新关上,屋里一下子沉暗了不少。容袭的脸色还是未变,只是抬了抬眼皮,提起酒壶替自己斟了杯酒,贴在唇边尝了一口,接着却是失笑说:“还真是一点都不好喝。”
画面重叠,就好像多年前玉染把酒杯往桌面上一丢,几欲仰天长叹,最后只得一句,“真难喝。”
玉染走在秦奚之后,走着走着,脚步放慢了下来。
秦奚也停下来,回过身看向她,须臾后温温地开口:“殿下觉得能够骗得过慕容殿下几时?”
玉染耸了耸肩,又伸了伸双臂,从上至下划了个弧度。她吁出口气,眼皮耷拉着,语气慵懒,“谁知道呢?”
“这还是殿下第一次说得这么不确定。”秦奚笑说。
玉染无奈,“什么事情安在容袭的身上,我就没有一件放心过。”
“慕容殿下为什么想要这个天下?”秦奚问。
“你说容袭啊——”玉染似是真的想了想,随后笑道:“他这个人可能天生不适合立于别人之下吧,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秦奚不太意外,他又问:“那殿下你呢?”
玉染提手摸了摸下巴,眉眼挑了挑,叹息说:“我?我这个人吧,以前不大喜欢别人管,现在还是不大喜欢别人管。你想啊,要是你的命总是握在别人的手里,你会不会觉得难受呢?我从小不喜欢自己的父皇颛顼夷,脾性也不是招人喜欢的。所以到了我无用的时候,自然就是会轻易地一败涂地。我身为明戌皇朝的长公主,却受尽了身边人的要挟,乃至自己父皇的要挟,如果是秦奚你设身处地的话,你不会厌吗?你不会累吗?”
“殿下的理由其实一直都很简单。”秦奚靠在回廊边上,瞧着池里开得正好的荷花。
玉染坐在廊下的长椅上,柳眉弯弯,“是啊,为了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却是前路漫漫,看不到尽头。我想,要是真的有一天和容袭面对面在同一件事上相撞,我是真的不晓得自己能不能狠下心来。”
“殿下可以走一步看一步。”秦奚如此说道。
玉染笑了起来,“确实是个好主意。”
走一步看一步,这么土的法子,却是让玉染不禁也舒出口气。她的这一世重生过得令他人心惊胆战,而她自己却是冷静且畅快。她按部就班,步步为赢,唯有在容袭这个人的身上,她停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