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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1)
    低头看了他许久,薛放离微微一笑,不咬了?
    江倦郁闷地点头,咬是咬够了,就是王爷太配合,他好像一点也没有报复到。
    薛放离收回手,状似不经意地瞥去一眼,指上水痕莹亮,舌尖一掠而过的痒意,也尚未平息。
    许多无法言明的欲念,在这一刻被引发。
    薛放离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指,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起手。
    江倦咬开蜜饯,声音含模模糊糊的,苦就苦,你还不说实话,故意降低我的警惕性。
    薛放离语气悠然,不这样哄着你,你又岂会服下?
    江倦很有意见,纠正他道:你这是骗我喝,不是哄我喝。
    薛放离眉梢轻抬,看了江倦几眼,低低地笑了,本王知道了,下次改用哄。
    他倒是摆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可江倦却不太好,他一听还有下次,立刻倒在床上,摊成了一张失去快乐的咸鱼饼。
    起来,用膳了。
    不知不觉间,侍女已经把菜上齐了,江倦慢吞吞地坐起来,有只手揽过他的腰,薛放离把他抱起来,再一次放在自己怀中。
    江倦:
    他仰起头,幽幽地问:王爷,你不是才答应过我,不会再动不动就抱我了吗?
    薛放离动作一顿,波澜不惊道:明日再说。今日你才心疾才犯,正是病弱之时。
    好的吧。江倦勉强答应下来。
    不管怎么样,人形抱枕最后一天营业,江倦还是配合的配合地坐在王爷怀里让他抱着,配合地接受各种投喂。
    不过吃着吃着,江倦突然咬住筷尖。
    怎么了?
    薛放离皱起眉,你怎么什么都爱咬?
    江倦觉得他的指控好没道理,自己也没乱咬过什么,不过这不是关键,他奇怪地问:王爷,你只喂我,自己不吃吗?
    薛放离索然道:没什么胃口。
    江倦看看他,执起银筷,夹起一块八宝豆腐给他,你有胃口。
    薛放离垂下眼,仍是没有要进食的意思,江倦只好又说:王爷,我心口还疼着呢。
    说完,江倦装模作样地摸摸心口,你又不是仙子,我不许你只喝露水。
    薛放离与他对视,少年嘴上倒在威胁人,眉心却拧了起来,神色也担忧不已,这是一种纯粹的关切与怜爱,纯粹到让他几欲沉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放离到底妥协了,他低下头,神色厌倦地吃下一口。
    反向投喂成功。
    江倦心满意足,觉得还挺有成就感的,本想再喂王爷点什么,汪总管却在这时去而又返。
    他行了礼,轻声问薛放离:王爷,陛下又遣奴才过来,让奴才问问
    汪总管低下头,您年少时,有一段时日似乎对丹青颇感兴趣,也经常作画,陛下让奴才问问,那些画可还在?
    薛放离倏地撩起眼皮,神色漠然地望过来。
    他没什么表情,神色也与往常无异,只是多了几分凉薄与讥讽,汪总管即使低着头,也感受得到一阵凉意袭上心头,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他又岂会不知王爷素来不爱旧事重提,只不过唉。
    薛放离不搭腔,汪总管也只能候着。
    长久的寂静中,调羹碰壁发出叮咚一声脆响,江倦将它执起,伸至薛放离的唇边,继续他的反向投喂大业,王爷,喝口汤。
    汪总管一怔。
    王妃!
    汪总管与江倦统共不过见了两面,但汪总管对江倦的印象很好,所以也情不自禁地制止他道:王爷不喜
    话音一顿,身为总管太监,汪总管自然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本想说,王爷颇是厌食。
    王爷若是想吃,自己便会动筷当然,大部分时候,王爷进食只是不得不吃,每日i逼着自己吃,保持精神和体力。他若不想动筷,王妃再怎么一片好意,不仅无济于事,指不定还会激怒王爷。
    王爷发起疯来,着实无人招架得住,何况王妃本就才犯了一场心疾,可受不得惊吓。
    啊?
    江倦抬起头,不解地看向汪总管。
    汪总管不好对他明说什么,只能冲江倦摇摇头,江倦没读懂他的意思,思索了一下,实在觉得手举起太久有点累,决定先勉强完王爷再说。
    王爷,江倦说,你快点喝,我手好疼。
    薛放离缓缓垂下眼,看的好像不是一勺汤,而是什么令他深恶痛绝的东西,汪总管见他神色不悦,简直又替江倦捏了一把汗。
    王妃这可真是、可真是可真是什么,汪总管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用词,就见他们王爷冷漠地下头,不悦地喝下了这勺鸡汤。
    汪总管:?
    王爷还真喝了?
    更让汪总管惊愕的还在后面。薛放离喝下鸡汤以后,抬眼问江倦:心口不疼了?
    江倦眨眨眼睛,一点也不心虚地说:说不一定。王爷好好吃完这顿饭,大概就不疼了,王爷要是不好好吃,可能就会疼。
    薛放离:
    知道了。
    薛放离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自然知道江倦的真实意图,他执起银筷,虽然不太有胃口,还是每一样都尝了味道。
    江倦有点遗憾地问:王爷,不用我喂你了吗?
    他的反向投喂其实也挺快乐的王爷没有食欲,但他偏要勉强,然后王爷就被迫用膳,非常有满足感。
    不必,薛放离淡淡道,举得久了,你手又要疼。
    江倦哦了一声,不喂就不喂吧,他又看回汪总管,问他:汪公公,你刚才是要说什么吗?
    汪总管看看江倦,又看看正在慢条斯理地用膳,姿态近乎矜贵的薛放离,好半天才摇了摇头,笑呵呵地说:没什么,是奴才想岔了。
    他确实没想到,王爷厌食至此,竟会吃王妃亲手喂来的食物。
    他也更没想到,怕惹王妃生气,王爷竟又主动用膳。
    江倦似乎是相信了,点了点头。
    之前他被投喂一番,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又被揽在怀里,走不掉,只好低头戳弄糕点,没多久,待薛放离放下银箸,江倦也心血来潮地说:王爷,汪公公说的画还在吗,我也想看。
    汪总管呼吸一滞。
    他也终于想到了一个形容王妃再适合不过的词。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再怎么样,也怪不到王妃头上,毕竟许多事情,他并不知情。
    汪总管去而又返、陛下让他前来求取的,实际上,是虞美人的画像。
    汪总管这回可不敢再乱提醒什么了,怕弄巧成拙,只好垂着手沉默地立在一旁。
    王爷?
    江倦扯几下薛放离的衣袖,侧过头来望着他,满眼都是好奇,我真的想看。
    薛放离语气很淡,也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时隔多年,本王也忘了放在何处。
    江倦听完,难得不依不饶起来,再多找一下?
    薛放离:没什么好看的。
    江倦:那我也想看。
    他摇摇头,声音很轻,语气也不自觉地放得很软。
    几乎要软进心坎里。
    怎么这么爱撒娇呢?
    薛放离望着江倦,没有立刻开口,江倦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松开手,慢慢地蹙起眉心,又捂住自己的心口,王爷,我好像又有点难受了。
    薛放离垂下眼皮,平静地盯着他看。
    汪总管:
    王妃可真是,恃病而骄啊。
    王爷说忘了放在何处,就是在婉拒王妃的请求,可王妃却依旧不依不饶。再往前说,就连最开始汪总管提起此事,王爷都不搭腔,也是他懒得取画。
    这一回,汪总管是真的不觉得王爷会松口。
    毕竟那是王爷的母妃,毕竟王爷恨极了这些的过去。
    想到这里,汪总管无声地叹了口气。
    可是下一刻,薛放离终于开了口,他的嗓音漫不经心,腔调也淡淡的。
    那就看吧,薛放离道,本王让人去取画。
    汪总管闻言,神色错愕不已。
    王爷竟然答应了?
    王妃想看画,王爷竟然应允了?
    江倦不知内情,笑弯了眼睛,他真心实意道:王爷,你真好。
    薛放离低下头,似笑非笑道:下一次,这个借口也许就不好用了。
    江倦睫毛眨动几下,无辜地看看他,什么借口啊,我是真的不舒服。
    薛放离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去与人交待些什么,江倦却立刻趁机问汪总管:汪公公,刚才你想说什么?
    王爷不喜欢什么?
    汪总管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哭笑不得地问道:王妃,您一定要看画,就是想支走王爷,问奴才这件事?
    江倦嗯了一声,我总觉得刚才你有话要说,好像还挺重要的样子。
    汪总管:
    该怎么说呢?
    他方才纯粹是想提醒王妃,王爷厌食,可王爷再厌食,在王妃面前,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王妃为了问清楚这件事,反而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了王爷更大的逆鳞,而王爷竟也欣然应允。
    思及此,汪总管神色颇是复杂,想着这些事情告诉江倦也无妨,便斟酌着用词道:王爷在吃食方面,素来有些心结,与他母妃有关。
    王爷年少时
    汪总管实在不知晓该怎么说,所以吞吞吐吐半天,江倦却想起一件事情,他问汪总管:王爷是不是被他母妃喂过血肉?
    汪总管一愣,王妃知晓此事?
    其实还远不止如此。
    汪总管低声道:因为一些原因,虞美人待王爷,不太好,除却给王爷喂食过血肉,她也时常给王爷下毒
    薛放离交待完,再回来的时候,懒洋洋地伸手揽过江倦,这一次,江倦什么也没说,他要抱就任由他揽起自己。
    江倦破天荒地没有申明自己不用抱,薛放离低头打量他几眼,江倦奇怪地问:怎么了?
    薛放离若有所思道:没什么。
    江倦哦了一声,也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小会儿,他突然问薛放离:王爷,为什么你这么厌食?
    薛放离一怔,想起了什么,笑得漫不经心,吃够了吧。
    江倦睫毛一动,抬起头望过来,他的眼神悲悯而又哀伤,好似深谙一切苦难,也懂得这些苦难背后的苦痛。
    江倦轻轻握住那只搭在自己腰际的手,王爷,你在说谎。
    他很慢很慢地说:王爷,我好难受。
    第38章 想做咸鱼第38天
    这一整天,江倦一直在喊难受,可只有这一刻,他是真的很难受。
    薛放离盯着他看了许久,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望向汪总管。
    汪总管也没想到江倦的反应会这样大,他握住自己的两只手,不太敢吭声。
    王爷,你不要看他,江倦说,你老实交代。
    薛放离笑笑地说:你不是都知道了。
    江倦神色低落,可我想听你说。
    薛放离口吻平淡,就是那些,没什么好说的。
    不止,肯定不止。
    汪总管知道的,肯定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事情,不为人所知。
    有什么好难受的?
    薛放离嗓音散漫,与你说过多少遍,本王不在乎。
    江倦怔怔地望着他,王爷,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为什么?
    记忆中的女人,很少有过平静的时刻,也很少给过他温情,只有这么一次,女人牵住他的手,把他拉进了怀里,笑吟吟地说:我的放离,娘怀胎十月生下的放离,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封信,是你与娘的小秘密,谁也不要说,谁也不要提,好不好?
    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你父皇。
    那是娘的夫君啊。他来了,他要带娘走了
    薛放离阖了阖眼帘,平静地说:她恨本王。
    江倦还想再说什么,被派去取画的侍女回来了,她恭敬道:王爷,画取来了。
    薛放离颔首,又有几名侍女上前,一同将画卷铺开,总共七幅画,有六幅画的是一个女人。
    应当是同一个人吧?
    江倦努力辨认,丝绢受了潮,也有不少虫蛀,受损严重,只能大致看出一个轮廓,可饶是如此,也不掩女人的国色天香。
    她是王爷,她是你的母妃吗?
    江倦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难怪弘兴帝让人来取画。
    难怪他胡搅蛮缠时王爷推辞不已。
    江倦只是想支开王爷,向汪总管问清楚怎么回事,可是他好像又不小心戳开了王爷的伤疤。
    王爷
    江倦愧疚不已,薛放离却若无其事地问他:不看了?
    江倦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摇摇头,薛放离便把这几幅画像丢给汪总管,淡淡地说:拿去给父皇。
    汪总管惊喜道:是。
    顿了一下,汪总管又提醒道:王爷,那儿还漏了一幅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