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侯沉默,但凡秦戈插手,必然会被诟病,然后放大至他有什么目的,有什么野心。
可他也是带过兵的,也见过自己的亲信为了保护自己战死,阻止秦戈的话,他说不出口。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媳妇还怀着身孕,秦家大大小小的命如今都扛在你的肩上。”
秦戈绷着脸,又听广阳侯说:“所以你不能丢了秦家的脸,否则老子就是死了也要教训你个不孝子。”
“父亲……”
“不要用这种语气叫我,听得我瘆得慌。”
广阳侯挥挥手,“滚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得嘞。”
秦戈离开了书房,广阳侯转过身,背着手看着墙上挂着的字,那是他有了秦贤之后亲笔写的,“和其光,同其尘。”
“那臭小子上辈子该是我爹,这辈子才来折腾我来了!”
……
谁也想不到,有一日秦家与朝廷的矛盾会摆到明面上来。
朝廷念及秦戈出征有功,怜惜他多年伤病,让他好生将养,可他却擅自插手军营之事,自作主张,当朝统领一状告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为此斥责了秦戈,却仍旧顾念旧情,并未多加责罚,甚至也没有撤回给他封侯的意思,只罢免了他身上的差事,拿走他调令的权利。
秦戈谢恩领命,转身依旧我行我素,送到皇上面前的奏折如同雪片。
“秦戈,你好大的胆子!朕念你护国有功,你却几次三番违抗朕的命令,可是已不将朕放在眼里!”
沅凌抓起一本奏折用力砸向秦戈,秦戈不躲不闪,任由奏折砸在自己肩头。
“你好好看看!看看这些人都是如何说的!朕如何再能包庇你!”
秦戈俯身,修长的手指将奏折拿起来打开,上面满是犀利词句,字字句句锥心刺骨,如同利剑直击人心。
他将奏折交给身边的小太监,“皇上明鉴,微臣所作不过是帮扶了昔日与微臣共进退的同伴,他们九死一生浴血归来,带着那些战死的弟兄们心愿活了下来,微臣只是想让他们能有个好的归属。”
“朕难道会亏待他们吗?”
“皇上自然是不会,不过就算是微臣护短,微臣希望他们能够过得更好一些,也不枉费与他们同生共死的情谊。”
沅凌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秦戈,“你擅自插手,是觉得朕当真不敢动你?”
“微臣不敢有此种想法,皇上宅心仁厚,庇佑天下百姓,事急从权,微臣未能事先求得皇上的准许,确实是微臣之过,微臣愿意受罚。”
只要他领了罚,那之前的一切想必皇上便不会再追究。
沅凌搁在扶手上的手捏得发白,眼中有厉芒一闪而逝。
殿内安静了片刻,沅凌的声音恢复了原先的冷肃:“此番朕若不罚你,势必难以平息,你夫人如今怀了身孕,朕也不好罚得过重,便罚你在家中多陪陪你夫人,朝堂的事,你就不必再过问了。”
“臣,领旨。”
秦戈垂首,抬起头来的时候,与沅凌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汇。
这一瞬让秦戈明白,沅凌,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跟前跟后喊他秦大哥的孩子了,他如今是一个真正的皇帝,手握生杀大权,不会让任何人凌驾与他之上的帝王。
秦戈被发落在家,晏城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总觉得山雨欲来,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敢与秦家有牵连的人家越发少,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秦舒在宫里听闻此事,难得的主动去找了沅凌。
沅凌听到皇后来了,眼里情绪微妙,还是让她进来。
屋里炭火充足,龙涎香的气味丝丝缕缕,闻着让人心绪宁静。秦舒跟沅凌行了礼,一张小脸有些发白,也不知是路上冻的还是别的关系。
“怎么自己就来了,天这么冷,想见朕了让人传个话,朕过去看你不好吗?”
沅凌将秦舒拉起来,用手去暖秦舒的脸,“瞧瞧,都冰了,若是病了可怎么是好。”
秦舒眼里有焦急闪过,“皇上,我哥哥究竟做了什么?您要如此发落他?”
“这些你不用操心,都是朝堂的事,与你也说不明白。”
沅凌温和地笑笑,吩咐宫女去拿秦舒爱吃的东西来,“宫里前些日子来了特别会做鲜花点心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如同真的一般,你见了一定喜欢。”
秦舒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哥哥和秦家从来都对皇上忠心不二,皇上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皇上难道不相信哥哥的忠心吗?只听小人谗言便卸了哥哥的兵权,难道忠臣就不能有个好下场吗?”
沅凌笑容倏地收起来,太监总管瞧见,冷汗都滴了下来,快快地挥手,将殿里的人统统带了出去。
沅凌冷着眼看秦舒,秦舒不闪不避,“臣妾说的难道不是实情?”
“你说的,自然是实情。”
沅凌冷笑一声:“秦戈是有功,朕也记他的功,朕让他做的事他都做了,朕没让他做的事,他不是也做了?仗着有功便可为所欲为,这国朝是朕的还是他的?”
秦舒身子晃了晃:“哥哥绝没有此等想法!他所做之事都无愧于良心,他对国朝的忠诚没人可以怀疑!”
沅凌在椅子上坐下,嘴角染了不知名的笑意:“是吗,你如此笃定?他若当真忠诚于我,为何还会忤逆我的意思?这便是忠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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