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咏稼不瞪他了,有些哭笑不得,说:“眼下差事要紧,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你……让手下人尽快,兰蕊儿,我是说真身,她们离魂已久,等不得。”
她停了会,垂眸盯着门框上的雕花图样,缓缓开口:“若是为着救人,使些必要的手段,算不得过分。”
楚王快步凑近,托了她肘部一下,亲亲热热地应了:“嗳,我听你的。”
范咏稼不敢再看他,快步跑下台阶。
“梦桃,梦桃。”
梦桃一见她这神色,立刻打发那两个新丫鬟下去,只留了梦榆,帮着拆妆解发。
梦榆依旧本分,待范咏稼梳洗过后,自觉退下,还带上了门。
“家家怎么了,你这鬓发……”
范咏稼摇摇头,小声说:“方才,我打了他。”
“谁?啊,王爷吗?他怎么……你了?”
梦桃盯着她方才有些乱的鬓间,满脸焦急。
“无事,他乱使性子,我……我一时性急,就打了他一下,推了他三下。他认了错。”
啊!!!
梦桃满脸惊诧,头一回这样失态。
“家家,你真打他了啊,用手这样正经地打,还是吓唬吓唬地打?”
范咏稼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正经打的,我心里有气,见他那样胡乱糟蹋东西,一时情急,就出了手。”
梦桃站起来,踱着步绕圈,舞着双手,一会儿手包拳,一会儿拳碰拳,一会儿抬手捂脸,嘴里念念叨叨。
范咏稼跟着嘀咕:王爷在梦桃心中,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会不会因我打了他,而心里为难呢?
“梦桃,我问过的,他不曾伤着。他……也没恼火,还说往后不胡乱打打杀杀了。”
梦桃听到这句,使轻功,三步并作一步,跳到她跟前,抓住她双臂,激动地喊:“家家,你才是真正的高手,哈哈,你可真厉害。真的,太厉害了。”
这都哪跟哪呀,她一点功夫都不会,怎么就厉害了?
可是兴奋的梦桃,一刻都坐不下去,只一门心思认准了:我们家家,是比王爷还厉害的人呐。
既挑明了心思,两下见面,他高兴,范咏稼却压不下不自在,匆匆打个照面就躲回自己院里。
好在他似乎事多繁忙,顾不上趁热打铁痴缠,只不时托溪边送些衣服钗环来,每送一样,都有交代。
“这个帘,表姐赞过的。”
“这个裙子,表妹有,表姐也穿得。”
“这个料子,做那帐子极好,看着清雅。”
“这钗,有些得趣,戴着顽。”
诸如此类,每日都有。范咏稼想说不要送了,可负责送东西的溪边,总是面无表情,办完差事就走,既不同她说,也不听她言。
这样久了,范咏稼便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她与梦桃说起:“眼下,我做不了别的,只每日给王爷弄些吃食点心,也不知他吃了不曾。若是单论情谊,当不得这日日相赠。若说行赏,我这些时日,并无差使在身,这无功不受禄,王爷这般行事,我坐立不安。”
梦桃刚要说:有心上人的小郎君都是这般。
范咏稼托着右颊又自行检讨:“我心眼小,眼界窄,才跟他透了些心迹,就容不得他身边的红袖婵娟。溪边大人那样好,我竟生了些不光彩的猜疑,该死该死。”
梦桃贴着她坐下,问道:“怎么了?家家,你说出来我听听。”
对啊,萌萌说过,三个普通人一块琢磨,顶个大军师的。
“我就是觉着溪边大人待我,好似有些成见,所以忍不住胡思乱想。你说她是不是……对王爷有那心思?”
梦桃看着她,眼神有些闪烁。
范咏稼急了,支起头,腾出手去扒她胳膊。
“好梦桃,你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吧。情之一字,磨煞人。我成日里闲着,就忍不住胡乱猜想。怕他们相识在先,怕他们日夜相处,怕他们情生萌动。梦桃,我本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如今,我……我管不住自个。”
“王爷心悦的是你,家家,你不要多想。”
范咏稼摇摇头,盯着腕上那只他托溪边送来的玉镯,这是他送来的诸多首饰里,她唯一拿出来戴的一个。
“你忘了吗?萌萌说的那个《XX记》,里头那个公子爷,为了林小姐,生死都不顾。可他依旧与别的丫鬟小姐诉衷情,耳鬓厮磨。王爷说那两位青梅竹马,他仍在娶她前,让别人怀了庶长子。梦桃,我父亲那样的平民百姓,心里存着一个佳人,仍如常娶妻生子。这天下男儿,是不是都如此,嘴上欢喜,身却靠向了别人,丝毫不管身边人的黯然神伤。”
这般悲观消极,可不是往常那个粗中有细的家家了。
梦桃抿了一下嘴,心下有了计较,抓着她的手,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个干净。
“溪边大人是王爷的表姐,杨家三房嫡出的小姐,早些年选秀进宫做了女官。我听人说:当年的皇后,就是如今的太后,她老人家想把她指给太子做侧妃。溪边不乐意,这才留做女史。等王爷开了府,娘娘便指了她来帮衬王爷。”
范咏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梦桃只得继续把传闻和见闻都说了:“她本名杨葳蕤,太后娘娘原在懿旨里明说了不许王爷擅改,但这位杨大人,自己主动照王府规矩改了名。她待王爷忠心不二,只是性子冷清些,听说国公府曾为嫡次子求亲,她说差事为要,拒了。家家,她比王爷大了三四岁,应当不是那个心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