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音笑都要溢出来了,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慈悲模样更盛,柔声道:“我观小施主面相极好,只差个机缘就会时来运转,否极泰来,将来必将顺风顺水。”
这话和严掌柜那话合上了,心里苦水似的范咏稼此刻就爱听这样的,不由得痴痴地看向堂前那一幅对联:恶缘易忍,顺境难调。
慧音一拍手,从侧门处走进来一个言笑晏晏的女子。
范咏稼防备地看向她,盖因这女子,看容貌体态,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却通身的沉稳气派,满目精光。
范咏稼避开她审视的目光,看向她手腕处,那是一对累丝龙凤镯,比她心心念念的那一款,要宽要厚,也更富贵。
她在看香霓,香霓自然也在打量她。
这姑娘脸若银盘,雪肤乌发,弯眉长眼,不细不宽,眼角上扬,若以古典标准来看,嘴略大了些,若以现代审美,眼又不够大。
不过,虽各处都略有些瑕疵,但凑一处,倒也和谐柔美。
只是,这姑娘家境只怕差得很,着实说不上有穿着打扮。半旧的衣裳过于肥大,不合身,样式也老,不合她年纪,应是从别人手里饶来的二手货。耳上连副银丁香都没,手腕处也光秃秃的,只头上插着一枚有些年头的黄铜簪子。
香霓默默给她评了个“三等”,也罢,蚊子再少也是肉,拿下来,怎么也算一笔业绩。
第3章
香霓朝慧音摆手,慧音退下。
香霓笑盈盈地上前拉了范咏稼的手,满意地抚了一下她指尖。这手虽不够柔嫩,但白皙,纤长,好好养一养,绝对称得上玉指葱葱。
这点可以当个优势培养。
再是这姑娘敦实,虽有些愁苦,却不见怨气,可见身心健康。不少绝症早逝的客户,就爱挑这样的模子。
香霓添了几分满意,说话也热情了些:“刚才失礼,隔着墙听了一句,妹妹好似有些难处。我长你几岁,经的事多一些,说不得能宽慰你几句。”
理智一回头,范咏稼倾诉的欲望散了,福身淡淡地说了一句:“是有些不顺,不过是些琐碎之事,倒不必带累姐姐忧心。多谢!”
香霓并不需要知道这些目标具体在愁些什么,她只要说好自己的台词,能打动她们即可。
“这里山高路远,眼下没有家人来接,不知妹妹可愿听我说些闲话,打发下时间。”
范咏稼愁的正是这个,马车颠簸了半日才到,路程肯定不近。她挣来的钱,都藏在家中,每日身上不过带着三五文钱应急捡漏,这怎么回去,是个大问题。
她又上下瞧了一眼香霓,这姐姐看着富贵,不如先套个近乎,待彼此说些知心话,相熟了些,我便开口借上几个钱,托人带信或雇个马车回城去。
当下,她轻轻嗯了一声,主动挪到桌凳旁,殷勤地为这富贵姐姐倒了茶水。
目标人越单纯,她越好完成任务。香霓满意,款款走过来坐下,点点旁边桌面,道:“妹妹也坐。”
范咏稼与她隔着一个位置坐了,主动问道:“姐姐怎么也来了此处?”
童婆子断不可能是随便找个地方扔下她,且这庵名一听就不是善茬。她是被奸人所害,这姐姐,看着出身富贵有能耐,怎么也沦落到了此处?
“唉,妹妹有所不知,我家爷们出息,谋了几个官,但外头看着再风光,那都是男人们的。我们女人呢,有才有德,也不过是得两句空口评赞。大事上是一句不许插嘴的,我被家里送来,就因为伸手管了一点小事,就让我来此冷静冷静。凭她是谁家的,我们女人生来便矮一截,他们是璋我们是瓦。读书习字,明理涨见识的好事,女人一沾,倒成了无德无礼。这不是故意打压嘛!我呢,生了个不服气的性子,事事挣个出头,没少受人教训,但我自己心里痛快!我听人说,那海外之地,士农工商,人人平等,没这些跪来跪去的规矩。男女也平等,女子可读书,可做官,还不知出了多少个黄夫人这般的大商贾。女子能自个儿挑夫婿,挑个合心合意的,好的时候亲亲热热,不好了,一拍两散,痛痛快快再寻个更好的。”
范咏稼听得入了迷,杯子端在半空,僵住了。
香霓满意,接着说:“不知妹妹可有听说,前阵子,槐花巷那……有个可怜女子,被逼得走了绝路。被人欺辱调戏本不是她的错,偏这世道不惩恶人,还要在后头说她不检点。唉!”
香霓装模作样捏帕子拭那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借机观察一下这17号。
范咏稼没有她这般动容,而是一巴掌把桌子拍响,站起来怒道:“人长嘴,猪长嘴,狗也长,理他们狂吠乱咬做甚。我若是她,谁害我,我便弄死谁,一命换一命,也好过白白丢了自己性命。”
香霓一噎,倒是看不出,发面团子一样的萌妹,说话倒很有那边的风格。
她干笑一声,继续忽悠:“妹妹倒有些气性,难得。只是……我观妹妹面容,似有些不如意,我不便问,只管自大些,说教几句。人若不怜我惜我,不如痛痛快快离去,何苦委屈求全?妹妹,这世道,女人太难,能懂女人之苦的,只有女人。我没能帮到槐花巷那姑娘,一直耿耿于怀,今你我有缘,我却想尽力帮上一帮。我家有船,不日就要去往那自由之国,妹妹若是想去,我可以带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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