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上是烟花,因为离镜头太近,没有聚焦,只有银白色的光晕,光晕后是一只握着仙女棒的细手。裴忆慈呼吸一滞,余光去看他。
他陪着在场的长辈说笑着,丝毫没把加好友的事放在心上。裴忆慈平复了一下心情,加入了他们的谈笑中。
等冷菜上了桌,徐利钦和陈若才到了场。两个人看到坐在徐衍旁边的女孩,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该是老爷子的主意,便寒暄了几句。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钟头,裴忆慈一家最早离席,留了徐家人继续坐了会。
打道回府时,老爷子特意指了要徐利钦一家送。其他人就在小楼底下散了场。
“小衍,看你对忆慈不太感兴趣。”
“爸,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
“爷爷。”徐衍语气有些无奈,“我有女朋友了。”
“哦?是谁?长什么样子?”
“何遇,爷爷您以前见过的。”
老爷子靠着椅背,思索了会,想起了点什么。
“是不是住你们家隔壁那个小姑娘?”
徐利钦笑着点头夸老爷子好记性。
早些年,老爷子腿脚还利索的时侯,去过徐利钦家几回。有次,他推门走入,看到院子里站着个小姑娘,扎着麻花辫,穿着鹅黄色的开衫,下面穿了条宝蓝色的小裙子,扑闪着眼睛望着他。
“你是谁呀?”小姑娘一开口,带着江南女孩独有的软糯,轻声细语的问了一句。
还没等老爷子回答,徐衍就从屋子里跑出来,喊了声爷爷。
“遇遇,这是我爷爷。”徐衍拉着何遇的小手教她认人。
“爷爷。”她藏在徐衍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跟着喊了一声。黑不溜秋的眼睛打量着身前这个老人,继而又看了看徐衍,好似在比对他们两有没有相似之处。
这就是老爷子和何遇第一次打照面,虽然距今着实是久远,但他还能记起那个小姑娘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咧着嘴,露出一排稀松的乳牙。
那天在他回家之前,小姑娘还从家里拿了一块饼干来,塞到他手里。还没来得及拒绝,小姑娘就像是一只小麋鹿一溜烟逃走了。
想到这,老爷子脸上的神色更温和了几分,他扣了两下身前的拐杖,接着问:“有没有照片给我瞧瞧,这小丫头现在长什么样了?”
徐衍从相册翻出何遇的照片递给他,老爷子接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仔细端详着。
“小丫头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何遇长了张素净的脸,脸型流畅,眉眼柔和,是长辈都会喜欢的类型。
“早知你已经有对象了,爷爷也就不白忙活这一场了。”
“您也没问我啊。”
“下次带着遇遇一起来。”
坐在前头的徐利钦和陈若不约而同的笑了。老爷子真是急,八字才刚有了一瞥,就催着带人家姑娘回家了。
“我争取早点带她来。”
“小衍,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徐家家大业大却从没出过兄弟反目,抛妻弃子这种事情。老爷子一生清正廉洁,风骨气节俱存,栽培出来的小辈自然也是襟怀坦荡、高风亮节。
他从来不干涉小辈的理想、婚姻,更不屑用联姻这种手段来发展家业。
在孙辈里,有当无国界医生的,有当军人的、律师的。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和四个儿子打下的基业足够支撑孙辈去追求更崇高的理想。
车在一栋小楼前缓缓停下,老爷子下了车。这栋楼已经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每年他都会请人修葺一下,但大体的样貌和内部的陈设都保持原样。
他是个念旧的人,对物是,对人更是。妻子已经去世十年有余,衣柜里她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叠放着,阳台里养的一盆迎客松长得已经茂盛,每年的聚餐地点都是那家她爱吃的本帮餐厅。
怕老爷子没人照顾,儿子们特地找了阿姨去照顾他的起居,但他拒绝了。他坚持一个人住在这栋小楼里,这栋装满了他和妻子回忆的小楼。
徐衍透过车窗看着老爷子佝偻着背,步履蹒跚着跨过大门的门槛。即使儿女承欢膝下,但这种天伦之乐少了一个人分享,也就失了光彩。
……
回了家,徐衍上楼。今天陪着长辈聊天,现在觉得周身疲惫。他从衣橱里拿出睡衣,去浴室冲了个澡。
等到出来,床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弹出两条消息。
“回家了吗?”何遇问他。
“嗯,刚洗了澡。”
不一会儿,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嗨。”
何遇头发披散着,因为凑的近,所以徐衍能看到她细长的睫毛,和睫毛下眼波流转的双眸。
“在干嘛。”徐衍问她,声音有几分哑。
“给你看。”何遇切了镜头,把手机对准了身前的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冰川纹的高脚杯,里面盛着浅金色的果酒,像是夏日的余晖。她那边还有背景乐,是看的电视剧的插曲《stay with you》。
“倒是挺享受。”徐衍坐在床沿,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男生没有女生这么讲究,随便擦了两下,就算了完了,也不管头发是不是还在滴水。
“你今天吃饭开心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衍无奈的摇了摇头,拿了个枕头垫着背靠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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