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洛兮怀着孩子,不便做太多祭祀的跪拜,或扛着沉重的长矛、大盾驱鬼祈福。
两项重要的宗教活动就都交给了家里的两名弱男子去做,雁洛兮知道全庄上下,心里有想法的人一定不少,但她执意要这样做,以后女人们出去打仗,家里的男人一定要能压住场子。
蓝盛祭祀,攀比奢靡之风极盛,一个没多大的村寨就能建一座不小的祠堂,当然冬季也是很多村人避冬的场所。雁洛兮有意杀这种风气,是以各庄只有家庙,尊着雁、舒两家先祖的排位,及雁庄英勇碑,只需用羊、猪、鱼等祭祀祖先和英烈们。
孙辽早已把牲品准备妥当,连同五谷、菜蔬和今日所猎的野物,一同奉在祭坛之上。
此时暖棚区的各部落也已经开始了相似的活动。清风晓月人口过五千,祭祀的礼仪就越发不能有半分含糊,按照规矩告祭祖宗、山河、五祀,最后多一项祭祀海神,直到日已西斜,才到了腊祭的最后一个环节。
此时,只见周礼中驱鬼的“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带着一百多人进行傩舞祭祀,还有十二位神兽打扮的总角孩童持号角、火把分列两侧,挨门挨户驱除疫鬼。
屋里有疫鬼,就会有邪行,如走尸气、晦气等事情发生,导致大小人口患病甚或死亡。
沿门驱疫,逐户驱邪驱病,彻底消除疫病隐患,保证部落人口平安繁衍,随着一声声高呼:“傩!傩!傩!”众人跟着队伍,在庄户无限恭敬的态度,和周围一片肃杀中,往城外驱赶灾疫。
沈音沐紧紧攥着雁洛兮的手,一路跟着往城外走,此时夜幕已来临。
持着沉重的长矛、大盾,“方相氏”挨家挨户,未曾停留一步,大妞这一天下来可不轻松。雁洛兮正想着,意识里有一阵嗡嗡声音从脑后传来,似乎远处的空气都因此而颤栗到发抖。
她愕然回头,就看到城里的望楼上,有一狐裘大将,正挽弓望着自己,箭尖却指着沈音沐。
夜空中,一只如噬魂的箭羽,向着他的后脑飞来!
不过一息之内,箭已到眼前。
箭上似有戾魂,不可一世。雁洛兮一声怒吼,神识与真气汇聚一处,体内似有万顷狂潮暴戾于双手之上,隔着厚厚的棉手套,横空双拳击出,正好打在箭杆之上!
片刻电光中,双拳所挟的狂暴真气带着神识的力量,加诸于箭杆,顿时手套与箭杆,粉碎成灰,箭头险之又险地擦过沈音沐的耳畔,刺破夜空,镶入远处的冻土里。
雁洛兮再看望楼,人影已无!
这一突然变故,如惊雷!惊呆了所有人,骇着了所有护卫,喧嚣的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
雁洛兮知那人已不可追,长长呼出口气:“恶厉已除,大傩,驱除群厉去祖河!”
顿时欢呼声再起,扮八大人骑禺马作逐射状,十二位神兽手中的火把交在畜牧区外的骑士手中,她们们接过火把,被‘八大人’逐射着策马向远处驰去。火把投入祖河,所有疫厉都会被河神绞杀带走。
庄子里火光闪闪,鼓乐停时,欢声四起,整个庄园都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中,都在齐声欢唱。大傩解了人们心中的担忧,只剩下明年必定更加美好的喜庆味道。
“全庄设宴。”雁洛兮镇定的吩咐完,搂着阿音的腰往回走,能够感觉出他在后怕。
大傩之后必是大宴!那人知道的太清楚,所以利用这个时机来试一把,能上到望楼,需过冰墙,城墙,内环墙才可,必有内应。
家家户户为这场大宴都做了很久的准备,就是为了让家人能够有个丰盛足食的节日餐。放在其它三庄,这也许不足为奇,但这是边疆的清风晓月,两年前,还因为没饭吃没衣穿而困守山中,担心活不过那个冬天呢。
上次与王庭骑兵开战,除了活马还得了不少战死的马匹,直接做成了腊肉。再加上这次田猎的野物,除了大厨房留的,庄里每家每户都额外分得了几斤肉,人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庄主,那箭头?”溟鲨悄声问过来。
“找个盒子收起来,送到我书房,千万不要用手,恐怕有剧毒。”雁洛兮轻声吩咐。
想了想,她又道:“带人去望楼查看一下,也注意不要用手捡任何东西,带上手套。”
溟鲨领命而去。累了一天,雁洛兮妻夫二人先回房间略作修整。沈音沐就坐在软塌上沉默不语,浑身无力,那一箭,他并不知道针对的是自己,只道是射向妻夫两人的,雁洛兮也不打算告诉他。
一些事情,不动到最在乎的,是下不了决心的。
雁洛兮佯累躺到床上,沈音沐赶紧过来,颤抖着把她搂到怀里,温柔地吻她,微凉的唇瓣都是抖的,却温和道:“兮儿,别怕,我在这里,哪怕用我的命,也会保护你和孩子的。”
“阿音,今天,我和孩子们差点就离开你了!”
他头皮一麻,泪流满面,却咬牙控制着心底的恐惧,雁洛兮再加把火,把这段时间悄悄调查的结果及李德传来的消息,一起递给他看。
良久,沈音沐将妻主的手合在掌心里,眼里满载着坚定与温柔:“妻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欠青哥的,我来生再还他。”
这傻哥哥呀!你谁都不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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