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奇也不奇,从穿着打扮,说话办事上就能看出她们有别于海匪,雁洛兮问道:“海水盐重,会吸□□,把孩子们藏于咸重泻湖,时久轻则口渴,重则脱水而亡,为何如此做?”
“这些孩子都是被海匪扔掉的婴儿,我捡回来养大。若被海匪发现,大一些的女孩会被抢走做奴仆,男孩更惨。咸泻湖这边鱼少,海匪鲜少过来,所以偶尔我许孩子们出林子到这边洗洗澡。
见有外人,孩子们定以为是海匪,来不及跑就都藏到了湖里。”
雁洛兮看着一望无际的红树林沿着海岸线延展开去,高的矮的,有灌木也有乔木。
有高大的红树被涨潮水淹没,只露出翠绿的树冠随波荡漾的;
有露着红褐色树干,矮小趴在岸滩的~。
都是枝繁叶茂,滋养着高坡处的一排排婴树,让这里几乎没有蚊蝇毒虫。一大群白鹭,苍鹭、池鹭,一大群候鸟,各种雁鸭类水鸟聚集,分散,悠然自得~!各种各样的鱼、虾、贝、蟹,以肉眼可见的数量,聚集在河海交汇处,几乎伸手即得。
难怪五月的奔腾与金雕渣渣,总喜欢往婴树林里跑,婴树林里元气足,红树林里食物足。
“把孩子们藏在这边,活人不难!但不可能让她们永远活在树林里。现在海匪已除,您带着孩子们一起到庄子里生活岂不更好。”
那男子好奇地看着她们,反复问道:“你们真不是朝廷的水师?”
雁洛兮笑笑:“百年间,朝廷可有派过水师出海?我不曾听说。禁海令倒是有几次。”
男子低头:“如此,老夫越发不解,青君似有官身为何冒险闯海杀匪。”
雁洛兮:“没什么复杂,不过想让身边的人都过好,活安宁,且这里明显活人不难。”
简单一句让那男子微微湿了眼眶,他拱手道:“听青君此言,把孩子们交给你,我也放心了。不求太多,能让她们平安长大,学个安身立命的本事,老夫这里感激不尽。”
说完他双手按在地上,跪下来磕头,行大礼。
雁洛兮一愣,赶紧扶起他,道:“先生不必交给我,一起回庄,自会给你们安排住处,我碧海蓝天海庄很快会有学堂教孩子们识字,更加需要识字的先生。”
男子洒泪告别,道:“与孩子们若有缘,来日自会再见。不过,我来此岛是为找人,救这些孩子不过顺带而为,如今她们有了好去处,我自了无牵挂。就此别过吧。”
见他如此执着,雁洛兮心底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开口问道:“您可是要找前朝故人?”
那男子浑身一震,停住脚步,咬牙扶住身畔的大树。
他孤舟撑桨沿河而上,他孤身犯险踏入密林~~~
小岛山区野兽爬虫危险重重,悬崖峭壁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寻了十年找了十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不信心里那人会悄无声息葬身鱼肚,那样的光彩照人,那样绝不服输的一个人……
不过现在,他也确实找不到,还要再去翻翻自己未曾涉足的角落,却突然听到一个近乎可能的消息。
主院里坐了一群孩子,逐个恢复正常后,就有大人伺候她们喝水吃饭。
男人踏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欢快的场面。
一见他面,孩子们成群的围过来,左一声爹亲右一声爹亲的叫,直说这里都是好人,想与他一起留下来,不回树林了。
院里都在紧急救人,吵的厉害!孙辽把老太监抱进屋里休息,一边给他扇着扇,一边左一句爹亲又一句爹亲的叫。老太监美上了天,却不忘嗔怪着发牢骚:“我小辽儿就是乖,你说你那老大,阿爹可不敢夸她了,让她叫声爹咋就这么难!等我死了,留下那点子钱还不都是你们的,小没良心的。”
孙辽递杯水,哄道:“阿爹可不敢埋怨我们老大,她最是孝顺,刚才还命令我不可再收您老给的金果子,说那是留着给您养老用的,可是不能再乱给人了啊!”
老太监一梗脖子:“那丫头片子也是个心好嘴硬的,既可人疼又可人恨~!”
还没等他说完,雁洛兮在外面一嗓子说有人来拜访,老太监立刻没有了怨言,一脸得意的拉起孙辽,夸奖道:“不管啥事,她倒是知道先让我给掌掌眼。再怎么说我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都多,不懂就问都是好孩子。”
说完,老太监底气十足地说:“进来说吧,外面留给孩子们闹腾去。”
竹帘被挑了起来,老太监抬眼看着外面进来一个人。
午时的日光太强,映的那身影灰扑扑的有些狼狈,灰白的头发,弯着的腰身,若不是雁丫头搀着,那人几乎站不稳,随时会倒,唯有一双眼睛晶晶亮地盯着他看,眉目清朗爽利,目光清亮纯正……
老太监脑袋里有根弦‘轰’地一声绷断了,一松手,杯子摔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下床,跑过去仔细看清楚,奈何腿不能动,整个人直接就要往地上滑,孙辽赶紧架起他双臂抱在怀里给他个依仗。
老太监穿透层层的日光,仿佛看到身姿笔直,如松般挺拔刚强的男子向他走来,笑着说:“凤哥儿,皇上正式任命,翰林院正四品的侍讲学士,怎样?今天我请你,庆祝一番呀!”
盈润的光线里,也是这般眉目清朗爽利,目光清亮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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