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让我来选,可让你多嘴了?”
小厮呐呐不语,神色仓皇地把那只死气沉沉的斗鸡提到了褚洲的面前,“这是姑娘为大人选的鸡。”
褚洲眼中噙笑,扫了她一眼。
“世上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多了,那些人岂能因为一只鸡的外观,否定了它的实力?”以芙振振有词,“宋尚书挑的虽然威风,可却不一定实用啊。”
褚洲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反而把她的身子圈在了怀里,“那你同我好好说说,我是中看不中用呢,还是中用不中看?”
以芙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命人把鸡放入栅栏中,沉目去看。
当地人好斗鸡,且寿光鸡这一鸡种十分名贵。毛疏而短、头竖且小、足直而大、目深且皮厚,一如赛场便开始挥动紫翅,长啸破云。
反观褚洲的这一只斗鸡,还病恹恹地瘫在地上,对渐渐逼近的危险毫无知觉。
院里的奴才常常去闹市里观斗鸡,知道自家主子已经没了胜算。偏偏他还气定神闲地坐于檀木椅上,仿佛输的人不是自己。
第 一回,褚洲败。
“我要你辞官,说出做过的丑恶之事。”
褚洲慢悠悠地应允,“成。”
那只皮开肉绽的病鸡被人带了下去。以芙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问还需不需要替他挑选。
他勾了勾嘴角,“行。”
鸡笼里的鸡再怎么挑,以芙也不可能找出一只和原来差不多的病弱斗鸡了。她左看右看,选了一只下等鸡。
毫无意外地,褚洲再败。
“我要你离开芙儿,和她再无瓜葛。”
“你怎么知道是我离不开她,而非她离不开我呢。”褚洲握住以芙的柔荑,眉宇中闪过一丝挑衅,“雀雀,你说呢。”
以芙还有许多事依傍着他,自然不会拂了他的脸面。于是低声,“是我离不开你。”
褚洲看向宋璞玉,“听明白了?”
“若不是你胁迫于她,她定然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你只管告诉我,你是否能应下?”
褚洲眼中已有冷厉之色,还是点头。
第 三回是最后一轮比赛,褚洲让驯鸡的小厮挑了。只见场上沙土飞扬,半空中翻飞着五彩斑斓的翎毛,两只斗鸡竟然不相上下。
只见银光一闪,斗鸡尖锐的利爪已经狠狠地陷入那只百战百胜的寿光鸡的脖子。猩红的血染了一地。
褚洲瞥过,身躯里竟然产出一丝亢奋。
他克制住血液里的冲动和欲/望,从腰间抽出一把佩刀甩到桌子上,“如今你我棋逢对手,我自然不会让自己有后顾之忧。”
褚洲是想杀他。
宋璞玉见识过他折磨人的手段,到底是白了一张脸。他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
褚洲向前迈了一步,衣角被人扯住了。他回过头看了她一样,深邃的眉眼中附着了一层阴翳,“你要替他说情?”
她真是长本事了。
褚洲缓缓绽开一笑,“想不想让他活着?”
以芙什么也不说,一双泛着雾色的丹凤眼带着苦苦的哀求。腹中之词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几遍,她才道,“因一场游戏杀人,实在没必要……”
“是啊,所以想不想他活着?”
侍卫已经把送璞玉五花大绑地拖过来,深深的雪地上留下了被大力拖拽的痕迹。以芙闭了闭眼睛,“大人,我……”
褚洲徐徐哄之,“那大人和你做一项交易成不成啊。”
那边,宋璞玉开始奋力地甩动着四肢,口中呜呜咽咽地发出阻拦。朔风夹雪,裹挟着一捧凉意入喉,他的声音沙哑,“芙儿,你别答应他!”
褚洲摆摆手,让侍卫把他带到远处。
寒风瑟瑟,以芙呆呆看着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心中的思绪纷扰芜杂。不远处有一只鸟雀在枝头蹦蹦哒哒,自投罗网地飞入一座殿宇。
褚洲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想好了?”
“什么交易?”
“也算不得什么交易。”褚洲亲了亲她被冰雪浇得冰凉的唇,“只需乖乖告诉大人,阿史那冲的别馆的是谁烧的?有没有哪个不懂事的小混账去里面偷东西了?”
他的语气温和,莫名教人胆寒。
以芙的心跳漏了半拍,面上不解, “我听宫人说是因为殿里烛台不小心点着了窗幔,只是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阿史那冲丢了什么东西吗?”
她千等万盼,终于抓到了褚洲的把柄,能够让他背上叛国的罪名、遗臭千古的罪名,怎么可能轻易的把这件事交付出去?!她只能装傻。
然而褚洲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他慢慢地支起身子,语气带了遗憾,“既然交易谈不成了,留着宋尚书的一条烂命也没意思。”
他拾起桌子上的刀具,几乎不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光亮的刀身上纹绘了一只凶神恶煞的饕餮,扯着满口尖利的牙——一如他,总是扯着鲜红的唇瓣,乖张又放诞地展现了自己的贪婪与狡诈。
以芙抬起视线,发现褚洲也朝着自己的方向。他的手里面捏着那一把尖刀,唇边的笑容尤其恶劣。
在那一把刀即将落下的瞬间,以芙开口,“奴家愿意和大人谈这比交易。”
褚洲的笑容凝固,描金的浅浅瞳仁在白得刺眼的雪光下重重一缩。可那把利剑还是落了下去,可到底没有穿破宋璞玉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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