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昕翊倒不是怕他死,而是怕他真的伤了,没人能照顾延康。他要保证这次延康必须顺顺利利地返回圣延谷。
他本不想这个时候脱离队伍的。可他要在返回圣延谷之前,彻底处理了那些曾经欺负虐待过延康的人,否则他无颜祭奠亡故的亲人。
好在他这些日子把名单查了详细,处理这些人,用不了多少功夫。
车队离开后,他和柳恩煦就换上了合身的粗布棉衣,两人原本的衣衫也都尽数烧毁。
他看着换了衣服的柳恩煦从连屏后走出来。
一身灰突突的棉服和布靴,与她原本白皙精致的小脸实在是不搭。
柳恩煦无措地看了看自己这身不合身的的装扮,依旧迈着大家闺秀的碎步往郁昕翊面前走。
直到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才顿了顿步子,调整了步伐。
郁昕翊脸上始终扬着笑,他一手叉腰,一手虎口贴在脸上,张开的手掌遮掩他忍不住的笑意。他觉得她这样的打扮,看着更加好欺负了。
柳恩煦也没弄什么复杂的发型,只把头发编成辫子盘了个妇人低髻,才让郁昕翊在她脸上涂了些冰冰凉凉类似于泥巴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见郁昕翊在一边的铜盆里净手,她才起身跑去湢室看自己乔装后的模样。
她倒是对自己的样子不反感,一身打扮倒像个朴实无华的小妇人。
柳恩煦兴高采烈地跑出湢室,映入眼的却不再是那张她熟悉的脸,而是一张玉质金相的翩翩俊颜。
柳恩煦略显羞涩地别开视线,他这幅面孔,可是挑不出一点破绽,倒真像个素未谋面的小郎君。
她刚露出一抹笑意,就突然被郁昕翊捏住了下巴,他脸色很沉,语气里尽是责备:“娘子可真是喜色。”
柳恩煦脑子里立刻想到了他原本那张趾高气昂的脸,笑着应:“我只是觉得夫君这样子精致罢了。”
“精致?”
他手指在她下巴磨了两下,没等柳恩煦张口,就补充道:“精致的脸多了,你总不能见着了都这样子吧?”
柳恩煦看他一脸认真严苛,将下巴脱离他手指,扬高了些,挑衅道:“哪日你离开了,我便搜罗天底下的俊颜,送到云霞殿为我暖床。”
“荒唐!”郁昕翊眸色更沉,将她下巴狠狠按回。
柳恩煦也不怕他,只挑挑眉,并不打算多做解释,扬着小下巴就去拿背囊。
郁昕翊没再和她斗嘴,只打算尽快带她换个住的地方,掩人耳目。
他在桌上留了一锭银子,确认门外没人关注之后,拉着柳恩煦离开了驿站,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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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手拉着手往京中折返,进城门时已差不多未时五刻。
郁昕翊一身青衣布衫,看着着实像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可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嚣张气。
柳恩煦本想单独去见鬼伯,但郁昕翊却没有让她单独行动的意思。
索性,她也没避忌他,带着他一同进了当铺。
给掌柜递了字条后,掌柜先是自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三四遍,才自己跑进雅间去做汇报。
郁昕翊不耐烦地看了眼当铺里的跑堂,埋怨道:“你这暗桩,谱儿还挺大。”
柳恩煦好脾气地捏了捏他手心,笑盈盈道:“这不是变了模样嘛。”
郁昕翊没再多言语,直到掌柜跑出来迎二人到后面雅间小坐。
柳恩煦进屋时,鬼伯正驼着背在屋里踱步。
鬼伯见小姑娘身边跟了个男子,倒也没意外,只笑着向两人迎上去,对柳恩煦关切道:“月姑娘今日怎么这样的装扮?”
柳恩煦依旧笑盈盈:“要出趟远门,今日来是有事想麻烦鬼伯。”
“月姑娘客气了,我只担心帮不上你。”鬼伯招呼两人坐下,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她身边的男子身上,笑问:“这位公子是?”
柳恩煦看了眼郁昕翊那张分不出情绪的脸,应道:“我夫君。”
鬼伯似是恍然大悟,意味不明地多看了他几眼,缓缓笑了几声,在两人身边坐下。
“今日月姑娘来的正好。”
他说着,从袖管里掏出了一只竹筒递到柳恩煦手上,用食指指尖轻轻戳了两下:“这是我手下暗桩的全部名单,包括每个人的详细资料,都在其中了。”
柳恩煦一头雾水地看着鬼伯递来的竹筒,她不明白鬼伯怎么突然这么做。
鬼伯见她一脸困惑,干脆把名单硬塞到她手里。
直到柳恩煦糊里糊涂收下,他才颇为满意地将视线挪到郁昕翊身上,忍不住夸赞道:“月姑娘能找到这样的郎君,的确是件幸事。”
柳恩煦看了眼鬼伯,又回头看了眼正垂眼玩着伞柄的郁昕翊,怎么也不明白鬼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鬼伯没再寒暄,问她:“姑娘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柳恩煦这才想起今日前来的目的,跟鬼伯说了自己要在岭崖镇停留,希望鬼伯给安排传信事宜。
这对鬼伯来讲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岭崖镇正好有个暗桩专门养信鸟。
两人又一番沟通之后,柳恩煦便拉着郁昕翊离开了雅间。
自始至终,郁昕翊没讲一句话,只在临走时不经意地看了眼鬼伯。
鬼伯碰上他那双利目,匆匆将眼神转移开,回避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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