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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道罪己诏事小,假如在恭王之事上节外生枝,便是事大了。
    但在眼前,她仍要耐着心中焦灼,安慰苏锦。
    “没事吧?”她回身问他,“有没有摔着?”
    苏锦脸色雪白,对她的话竟像充耳不闻,只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城北那一团黑云,目光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惊惧。
    楚滢握了握他的手,一片潮湿冰冷。
    她心中一惊,亦忍不住心疼。
    这人方才即便是被她护着,此刻发冠依旧乱了,几缕墨发落在鬓边,脸上也沾了些许尘土,与平日芝兰玉树的苏大人大相径庭。
    她抬起手,轻轻替他拭了一拭,道:“脸上脏了。”
    苏锦动也未动,像是要将自己僵立成一座石像一样。
    她心里便被刺得不是滋味。
    他这个人,往常哪怕是天大的事落到面前,不论心里如何飞快思量,脸上却总是波澜不惊的,好像再棘手的事到了他面前,也称不上什么大事。
    她何曾见过他这般。
    想必是见此情景,也担心恭王一事会生出变数,与她一般作想。
    “阿锦,”她放轻了音调,温声道,“别怕,不会有事。”
    苏锦的身子却反而微晃了晃,似乎站立不稳,被她一把拥进怀里。
    “阿锦?”
    他望着远处,眼底凉得像是一阵风过,整个人就要散了去似的,声音低微,几乎难以听清。
    “那是火器厂的方向。”
    “……”
    楚滢先怔了一怔,一时间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木呆呆地看着他。
    随即才觉得一阵凉意陡然从脚底下升起来。
    刹那之间,整个人像数九天里被兜头泼了一盆雪水,几乎无法思考。
    直到感受着苏锦在她的臂弯里,强作镇静,身子却止不住地微微发着抖,才逼迫自己回过神来。
    “未必就是。”她拥着他肩头,使他直视着她,“不过是同在北面而已,如何就一定是火器厂的事?远远瞧一眼,谁能看得准,指不定在八百里以外呢?”
    话虽如此说,声音却控制不住地有几分微哑。
    苏锦显然也没有信她的话,垂着眸,竟像是不敢看她一般,嘴唇煞白,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落在楚滢的眼中,只觉得他整个人像是单凭一口气吊着,碰一下都会碎了。
    令人心惊胆战。
    “你别担心,先回宫去等消息。”她道,“我去一趟太极殿。”
    说着,便扬声喊:“秋桑,过来扶好你家大人。”
    秋桑方才突生异象时,似是摔了一下,这会儿有些不好走路,跌跌撞撞地跑到跟前,扶住苏锦,也跟着劝:“大人,咱们还是先回桐花宫歇着,不急在这一时。”
    苏锦却固执不肯听。
    “臣与陛下同去。”
    “……”
    楚滢一时之间,竟寻不出话来答他。
    既不想让他一同去,也无法对他说重话,两相僵持,便是无计可施。
    不是不允他,而是她当真害怕,眼下局势复杂,万一朝臣真要当面为难他,她只唯恐自己护不住。虽然知道,让他留在宫里静候,也并无实质性的区别,但总还可以自欺欺人,还有方寸之地可以周旋。
    毕竟她,还真不敢说,那诡异的黑云便不是出自火器厂。
    “陛下,”苏锦忽地反手抓住她的手,明明是晚春时节,却冷得像冰一样。
    “不论究竟是何变故,京中生此异动,终究是大事,眼下百官怕是已向宫中赶来。臣身为大楚的臣子,理当前往太极殿,不可例外。若是……”
    他目光闪了闪,神色微动,“若是变故果真生自火器厂,臣作为一力促成者,必不能畏缩人后,置身事外,自当以身担责。”
    她怕的还不就是这个。
    楚滢心口一荡,立时慌张得厉害。
    “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不过是这样一猜,苏大人便如此急着要担什么责?”
    她不愿惹他多想,勉强牵了牵唇角,转身就要往太极殿去。
    “秋桑,扶你家大人回去。”
    还未迈两步,手腕忽地被人攥住,这人站在她身边,身形摇摇欲坠,却半分不退让。
    “臣是陛下的帝师。”他直直望着她,“若遇事则贪生怕死,不敢承担,又如何配为人师?”
    “……”
    楚滢气得几乎呕血。
    平日拿帝师的名头压她,便也罢了,什么时候了,竟有这样赶着将自己往百官面前送的人。莫非是怕百官没有由头办他吗?
    但终究是犟不过他,只能揣了一颗心,与他并肩赶往太极殿。
    太极殿不远,他们到时,却有过半官员已立在门前了。
    盖因宫门之外,有一片早市,下了朝的官员惯于去那里用早点,事情发生在这个当口,大约许多人是抛下碗筷,即刻就赶了回来。
    素日静穆的广场上,乱糟糟一片,目之所及,皆是忧心忡忡,慌慌张张,指点着城北方向仍未散去的黑云,三五议论,令人见之心烦。
    楚滢拂袖就往殿里龙椅上坐,司礼的宫女也顾不上如往常一般,令百官手持笏板,列队齐整,再宣进殿,只匆忙传了一声,一众人等便乌泱泱涌进来。
    其情其状,越发看得人糟心。
    “别闹这些虚文了。”楚滢挥了挥手,命百官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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