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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滢的喉头响亮地咕噜了一声,刚待开口,就听他道:“不许得寸进尺。”
    “……”
    她无声地咧开嘴角,悄悄又向他身侧挨近了些,却是乖巧得很,竟真没有同他再闹。
    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明白,能得苏大人这般主动亲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她只想从他手上得一颗糖而已,至于甜头究竟是什么,她才不挑。
    苏锦脸上红意未褪,神色却已转为郑重。
    “陛下,”他道,“前几日说的,往江州派巡抚大臣一事,不宜再拖延了。”
    楚滢在旁听着,也收了玩笑之心,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如今已是三月下旬,照着暗卫传信回来的说法,恭王那座私矿里,五月头上就要运出一批货去,送往青州,多半是神武军的本营里。
    江州颇有一些路程,若要赶在那之前到达,设法将货拦下,还要留出与当地知州等人周旋的时间,那的确是再拖不得,此刻便该定下主意了。
    只是这人选……
    她揉了揉额角,终究是头疼得很。
    她在朝中根基尚浅,即便是前些日子,接连办成了将天机军密调回朝,和兴建火器厂这两件大事,眼前与额卓部的议和也进行得有条不紊,在许多大臣的眼中,也不过是比她们想象中懦弱无能的小皇帝稍强一些,但要与恭王抗衡,却仍难占优势。
    因而,朝中多数大臣皆在观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人人打的都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主意。
    假使她真的将这巡抚的差事交下去,都可以想见,必是这个称病告假,那个回家事亲,一个个地恨不能避开八丈远,唯恐沾惹了是非。
    而她也并不真敢将这等重要的差事交给那班庸才,岂不误她大事。
    那她眼前可用的人,其实就极少了。
    她真正信得过的,除了苏锦,便是叶连昭。
    但叶连昭是个武将,虽脑筋不笨,终究是稍欠细腻,若要临场与当地官员交锋,也不知会不会落了下风。何况他麾下的天机军还在洛州,假如主将与军队距离过远,万一突生变故,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摆在面前的选项便只有……
    楚滢仰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
    她不舍得。
    “陛下。”苏锦像是猜透了她心中所想,在一旁轻声唤她。
    她固执地抱着双臂,装作充耳未闻。
    便听身边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唇边却微微带笑。
    “让臣去,便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她回答得斩钉截铁,“门都没有。”
    “陛下……”
    “你前阵子刚伤了,我大楚的朝廷,没有这样苛待大臣的规矩。”
    苏锦看她的眼神温柔,也无奈,“臣的伤已经是年前的事了。”
    她绷紧嘴角,不发一言。
    不,不可能让苏锦去。
    前世里,恭王在江州私开铜矿一案,便是苏锦去查的。当时他亦是主动请缨。
    不,说是请缨,其实更像是临行前知会了她一声,毕竟她当时尚且稚嫩得很,一事无成,全仰仗着他这位帝师。于朝政上,她压根插不上几句话,他的决定,她也无力过问。
    甚至,她当时还感到颇为安心与庆幸,她只想着,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有苏大人在,便都不值得忧虑。
    直到数月后他回来,带着整理好的证据,还有苍白得几无血色的脸。
    “你怎么脸色这样差?”她只顾着上前拉他,“是不是此行累坏了,我得吩咐下面人给你好生补补。”
    苏锦却任凭她牵着,只低着头。
    他向来从容不迫,翩翩君子,如清风朗月,那一刻却像是过往的心气尽数消散了,竟现出几分茫然,和极深的疲惫来。
    他站在她跟前,清减了许多,手腕在衣袖下面竟只细细瘦瘦的一握,好像一阵风过就要将人吹散了似的。
    “苏大人你怎么了?”她急得红了眼睛,嚷着要人去请御医。
    他才终于艰难地张了张口,低声道:“对不起。”
    其声沙哑,闻之心碎。
    后来她才知道,他离京前便觉得身子倦怠,少有的不舒适,只是公务当前,不愿耽搁,只想凭着一口气撑着办完了,也就罢了,总之从前政事繁忙时,也不是没有过。
    谁知行至半路上,身下竟见了红,疼痛难言,数日不止。
    他终是无法,中途找到客栈歇脚,偷偷请来郎中诊脉,才知道自己竟已怀胎一月有余,只是他常年操劳,根基原就薄弱,此番又舟车劳顿,便是没有留住。
    直到这个孩子落了,他方才知道它来过。
    当时那郎中娘子倒也尽责,说什么也要将他按在客栈里静养一月,还板起了脸来警告他,男子滑胎后若没有坐好小月子,便极易伤了根本,往后身弱多病,苦不堪言。
    他也知郎中所言不虚,只是朝廷要事,又怎耽搁得起一个月,便只得强撑起身子,继续赶往江州。
    楚滢听闻时,悔得拿头去撞床架子,被他伸手拦住。
    “这原不关陛下什么事,你又不知。”他撑着虚弱极了的身子,还要安慰她。
    她面上强颜欢笑,不敢再勾他伤心,心底里却始终耿耿于怀,无法原谅自己。
    若不是她这个皇帝没用,苏锦他如何会怀着孩子,还要奔波操劳,且落了这一胎后,不久便又领兵去平恭王的叛,紧接着便是革职下狱,身子算是从里面败尽了,再也没有养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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