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宜端了水,伺候她洗漱,“陛下是要传早膳,还是用些点心垫垫肚子,索性等一会儿用午膳罢了?”
她却顿了顿,只问:“苏大人可用过早膳了吗?”
“没呢,刚起身就去与司主相谈了,”百宜道,“苏大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楚滢吁了一口气,低低吐出两个字:“胡闹。”
苏锦这个脾气,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但凡是政务,不论大小,总摆在自己之前,没有人盯着便不记得吃饭,还熬夜,半点也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着实让人头疼。
怪她一时睡得沉了,没能管着他。
这着实是自从前世里,苏锦跳下宫墙之后,她睡得最为踏实的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恍如隔世。
“吩咐厨房,炖一锅鸡汤,中午的菜清淡滋补些。”她道。
百宜利索应道:“奴婢知道了。”
楚滢点了点头,心里仍有些闷闷的不痛快。
男子初次行事,过后往往虚弱疼痛,即便是平民百姓,也少不得要妻主多加体贴爱护几日,尽力备些好的吃食,用以补身子。
她的苏大人倒好,次日一早就急着去商谈公事,连一刻都不得歇。
“娜宁今日在宫里吗?”她问。
百宜不意她突然问这个,愣了愣,道:“应当是在,没听说往外面去。”
她便径自束好了腰带,“我要见她。”
……
见娜宁时,特意没有挑在凝心斋,而是选了御花园中一处幽静阁子,备了瓜果点心,多了几分家常随意。
对面似是想不到,这大楚的皇帝会单独召见自己,不明白她是何用意,颇怀着几分惴惴。
“臣给陛下问安。”
楚滢叫了免礼,先闲话家常:“你们来京也有些日子了,京中与西疆气候殊异,风土大有不同,不知饮食起居可还习惯吗?”
娜宁依礼答:“劳陛下关心,一切都好,宫中诸事一应俱全,臣等感激不尽。”
“要是有什么缺的要的,可别委屈着不开口,若是下面的宫人置办不来,直接同朕说也是可以的。”
“陛下如此体恤,实在愧不敢当。”对面连忙拱手,“大楚对臣下已是极为照拂了,前几日,竺音不过说了一句爱喝牛乳,太后便即刻命人置办了来,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过。”
楚滢微微一笑,心说这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太后对那王子入宫一事的热心,终究令人头疼,还是得设法尽快断了这个念想,也不管他老人家乐不乐意了。
“听说你昨日去火器厂了,威宁大将军陪着同去的?”她淡淡道。
娜宁摸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意思,神色微凛,赶紧赔笑:“正是。”
“哦,朕倒还不曾去过。你瞧着如何?”
她模样只像是闲谈,娜宁却不敢掉以轻心。
这是臣服小国的使节,被领着去看了大楚的火器厂,里面那些还未大批产出的东西,比之当初天机军在西疆对他们所用的,更精良许多。
可以说是友邦示好,也可以说是暗中威慑。
如今大楚的皇帝陡然当面问起,却不得不提起几分小心。
“回陛下的话,火器厂威风凛凛,井然有序,实在令臣等叹服。”她谨慎答道。
“那些东西,当初在西疆战场上,也是见过的吗?”
“是,大楚的军备之精良,将士之威武,我额卓部深有所感,佩服不已。”
娜宁是额卓部汗王的亲妹妹,在他们国中,职位类似于半个丞相,虽不曾自己亲身上战场,对前线战况还是了解得相当清楚的,对大楚的火器,自然也颇多耳闻。
她只以为楚滢此言,意在敲打他们,既然当初便打不过,往后就更不要想着多生事端,因而只一味臣服示好。
不料楚滢的下一句话,却将她弄愣了。
“那依你所见,我大楚的火器,缺陷在何处?”
她一怔,心说这哪里是她好说的东西?
连忙就道:“陛下说笑了,火器乃是额卓部未有之物,威力巨大,令人胆寒,简直像是长诗里说的神兵一样,哪里有缺陷可说?”
说实在话,她也是真讲不出来。
额卓部是游牧为主,长于骑兵,冷刀冷枪还行,要论火器,那是半点也造不出来。人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哪里看得出来缺陷?
楚滢却摇了摇头,“叶大将军同朕说过,天机军在西疆战场上,也不是一帆风顺,其中也有一阵,在火器上还吃了些亏,颇有些头痛。”
她一眼看过来,似笑非笑,“使节没有坦诚相告啊。”
娜宁心里便颤了一颤。
她忙道:“原来陛下说的是这个,臣一时还没有回过味儿来。”
又面上惭愧,赔笑解释:“其实没有什么稀奇的,是那时我们额卓部的将领见火器凶猛,打得我们抬不起头来,便想出一个主意,偷偷往天机军的火药里掺了细沙,这沙子一进去,可不就容易炸膛吗,因此那一阵,才稍稍能与大楚的将士相抗。”
楚滢喝着茶,神色淡淡,“哦,原来是这样?”
她连忙揣着小心,往回找补:“陛下恕罪,这也是战场之上,各出奇招罢了,但没过多久,此举就被天机军发现了,并没有奏效多少时日。”
看那模样,像是很担心楚滢因为当初一事,心里有计较,重新考虑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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