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肉垫贴着他的脸颊,心底隐隐有些触动,但很快又被他轻易抹去。他噗嗤一笑,却又不知道在笑什么,淡淡地便收了回来。
他把宝贝佩剑插入剑鞘,低声道:“走吧。再晚些,我们就赶不上外门的晚饭了。”
提起饭,胖兔子来了精神,一改乖巧行径,急急问道:‘晚饭?你们修仙门派里竟然有食堂?那儿是不很大?还有,晚饭你们一般吃的什么?饭菜好吃吗?……’
听着耳边紧跟着冒出的一连串问题,燕央措也不觉得烦,反倒听得有滋有味。
曾几何时,他的耳边似乎也有人这么絮叨过,只是太过久远,他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个人温油缱绻,绝不像这胖兔子——满脑子是吃,连比喻用的也是吃。
他忍不住又撩了撩胖兔子的呆毛,嗤笑间感叹道:“难怪这么胖。”
胖?
女生最听不得的就是“胖”字,燕央措无疑是踩了荀萱轩的尾巴。
她追问直转为辩驳,一副要燕央措不改口,她不罢休的架势。
燕央措敷衍地附和着,时不时补刀,把“胖”字生生钉在了荀萱轩头上。
荀萱轩窝了一肚子郁气,顿时没了兴致。
她垂下脑袋,把燕央措欠揍的絮叨当了那耳旁风,任由脑袋上的呆毛随风摇曳。
登上山颠后,视野空前开阔,耳根也清净了。
荀萱轩再回首看向石阶,不禁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哪是登山之路,分明是一个条凌空的铁索道,所谓石阶不过是两条粗壮铁锁相连的铁丝幻化而成的幻象罢了。
而牌坊上被云雾环绕的五峰实际上就是漂浮于空中的巨大石峰。
于山门前看到的那抹朱红则是清剑峰主殿的红墙。
燕央措并没有直接回清剑峰,而是转身入了一旁的小筑。
穿过大门,鼻尖隐隐飘来一丝饭香,荀萱轩的眼睛瞬间便亮了,又碍于燕央措吐槽她胖,只能生生把心底的冲动压下。
燕央措见状,不由地打趣道:“说两句胖就不好意思了?在云逸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也这么面皮薄?”
胖兔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何事,但她只是动了动三瓣嘴,什么也没说。
因为荀萱轩知道,她吵不过燕央措,这个人总能在她隐隐占上风后,一句把她推回谷底,那片刻的上风就好像是他为了添乐趣故意为之一般。
燕央措见她打定决心不说话,也不多说什么,抱着她穿过了回廊,又绕过正殿,转角处又换了方向。
荀萱轩就这么被抱着,也不知道绕了多少路、穿了多少个小院,只觉得头脑是发昏的。
她不禁嘟囔道:‘你们吃饭,好麻烦。走这一路都要饿死了。’
兔子的嘟囔声中带着一丝抱怨和同情,听得燕央措差点崩了他自私冷漠、人狠话不多的外门大师兄形象。
啪嗒——
院内响起一道筷子落地的声音。
一众外门弟子被吓得急忙收回视线,埋头苦干,生怕下一秒就没得吃了。
那个意外掉落筷子的外门弟子也不敢去拿双新的,就着衣摆擦了擦手,吃起了手扒饭。
荀萱轩随即注意到了这一处的变化,她吃惊于眼前的景象——
目及之处挤满了外门弟子,他们连张像样的桌椅也未曾有,只是端着碗,或站着或蹲着吃饭。
乌央乌央一群大汉挤在一处,吃得狼狈,也活脱地像在地主家偷吃的侍从们。
‘你们、你们都是这么吃饭的吗?这是吃饭吗?’
荀萱轩的心中带了些莫名的火气,说话间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急促。
燕央措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用神识回道:‘不然?’
‘吃饭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自然是大大方方地吃啊!’
他们明明经过了那么多座小院,明明足以容纳下这一群外门弟子坐着吃饭。
可偏偏他们只选了这一出偏僻到极点的地方,还挤在一起,这饭吃得还有什么意思?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她只挑了四个字表明她的想法——“浪费”粮食。
倒不是说他们吃饭粗鲁、不把饭碗舔干净,只是觉得他们少了品鉴的过程,这就是在浪费。
燕央措轻轻地嗤笑一声,让胖兔子的重拳好似打在了棉花上,只听他淡淡地道:‘修仙之人自当辟食洗髓,你当吃饭是什么光荣事了?’
‘那你又来?’荀萱轩气急反问道。
燕央措噎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这里,许是被胖兔子那比喻激起兴致,又许是只是例行公事走一趟。
燕央措收回思绪,他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便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话音尚未落下,只听燕央措冷声道:“你们自行去尚德殿领罚吧。”
一时间,许多的筷子落地,噼里啪啦地响了好一瞬。
吃得快些的,放下碗便开始往外走去,吃得慢的也要塞了满嘴才肯离去。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秩序井然。
荀萱轩看着一群人有序离去,莫名有种怪异感。
她探着头往门外看去,思忖片刻脱口而出道:‘他们怎么这么有序?’
“因为习惯了。”燕央措抬手把胖兔子的视线揽了回来,又把她放到地上,“前些天不是答应请你吃大餐么?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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