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瓷呆呆听着,好一会才道:“你再说一遍。”
马车已经放慢速度快停下。
陆无忧拿下她搭在自己眸上的手道:“就说你现在醉了听不进去,下回再跟你说吧。”
贺兰瓷不满道:“不要下回!这回就说!”
陆无忧啼笑皆非道:“不是才刚跟你说过。你自己听不进去,怎么还无理取闹起来了。”
马车停在曹显安置办的宅子前,他在益州,仗着济王府的势,无人敢惹,堪称地头蛇,宅子也修得颇为气魄。
陆无忧身份都占了,这个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随手把帷帽又扣到她脑袋上,再把外袍裹上,陆无忧抱着贺兰瓷下马车,她挣扎起来,刚要开口,被陆无忧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免得她胡乱开口。
贺兰瓷顿时瞪大了眼睛,用劲挣扎。
仿佛比在烟雨楼里演戏时挣扎得还要厉害。
陆无忧死死按着她,用曹显安的声音吩咐曹府下人:“熬一碗醒酒汤来,待会放在门口。里面有什么声音都别进来。”
下人们用复杂眼光看着那个似是被新掳来的美人,道:“……是。”
当陆无忧把贺兰瓷放在榻上时——当然褥单被子都换过了——手掌上微有所感,才发现她已经张嘴在咬他的手了。
他顿时松了手,低头一看,掌心上有一排小牙印。
陆无忧不由一笑道:“还真是牙尖嘴利,醉鬼。”
贺兰瓷把帷帽和陆无忧的外袍丢开,在榻上撑着身子,就要从上面下来:“我才没醉,我就喝了那么点……”
“醉鬼都这么说。”
“我只是有点晕……”贺兰瓷突然抬头看他,怀疑道,“你是不是偷偷打我的脑袋了?”
陆无忧先给她倒了杯半凉的茶:“你说话摸着点良心,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先喝茶冷静一下,醒酒汤一会送来。你下回还是别喝……”
“不行,我得打回去。”贺兰瓷似乎琢磨着道,“不能老被他欺负。”
陆无忧更是笑道:“我哪欺负你了?”
贺兰瓷眨巴了几下眼睛,道:“在榻上。”
这陆无忧倒没法否认了。
他语塞了一会,刚要再开口,听见贺兰瓷又道:“每回都把我弄哭,欺负人,说停也不停。”
陆无忧心道,她要是醒着,肯定没这么坦荡地说这话。
他靠近贺兰瓷道:“都跟你说了没法停,你总不能……”
然而贺兰瓷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只一味道:“还有每次都口口声声说要我玩弄他,最后……”她还打了个嗝,然后一拍床柱,似乎很愤怒道,“都是他在玩弄我!”
陆无忧:“……”
更加无法否认。
“虽然……”她又琢磨着道,“还是挺舒服的,但是太舒服了,就……不太好,而且,每次都是他……把我弄得乱七八糟的,控制不了……不好。”
陆无忧不由一笑,捏着她的手腕道:“别乱拍了……行吧,那你换你来,你想怎么玩弄我?”
贺兰瓷还想挣扎,陆无忧这边就势往榻上一倒,仿佛是被她推倒了一样。
“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动手也不反抗,行么?”
贺兰瓷怔怔看着他,似乎在理解他在说什么。
但很快,她就又迷迷瞪瞪道:“陆无忧,怪怪的。”
陆无忧微微起身,顺着她的话问:“怎么怪了?”
“整个人都很怪,明明是个山贼……”贺兰瓷嘀咕着,陆无忧得很仔细分辨她在说什么,“还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把我也带得奇奇怪怪的,我以前不像现在这样的,我很规矩的,很循规蹈矩的,是个大家闺秀,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那样,但不惹麻烦,就能过得很好……结果现在,一定是因为他跟我胡言乱语说多了,我居然一个人跑到益州来了……还去试着交际,去陪他逛青楼,我肯定是疯了……这才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陆无忧离得更近了些,几乎能闻到她唇齿间散发出的淡淡酒气。
不浓烈,但浅浅氤氲着。
陆无忧心头微动。
他拔下她的发簪,长指理了理贺兰瓷那头被刻意弄凌乱的乌发,道:“所以你不喜欢么?”
贺兰瓷拨开他的手,徐徐摇头道:“也不是……就是,这样的状态好像更不安全了,我也太放任自己了……像是过一天少一天似的,我还、还摔了二皇子……就算暂且蒙混过去,他也一定会记仇的……就算益州没有危险,我们迟早还是要回京的,更何况益州也很危险……陆无忧都差点出事。”
陆无忧知道她很没有安全感,但这些她从未跟他说过。
他总觉得自己准备得足够多,表现得足够胸有成竹,贺兰瓷便不会害怕。
甚至,到了益州之后,她也没有表现出来过。
她始终很镇定。
“但是不来益州也很担心,我老是梦见他死了,给我托话……”贺兰瓷肩膀微微抖着,“很怕万一再等下去,回来的是一具尸体……”
陆无忧轻声道:“他不会有事的——没有什么差点,而且就算他死了,也早帮你安排好了,哪怕真的禁军来围,一条生路总是能有的。我有提前帮你准备好形貌相仿的女尸,大不了一把火烧了府里,再送你死遁出去,不会让你落到萧南洵手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