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瓷顿时有几分羞赧。
那是她在陪他出去清丈,最放松时说出来的话,倒也不是真的在怪罪,就是……他明明可以笑得很客气疏离,很有距离感,却偏要那么笑,笑得好像对谁都含情脉脉似的,让贺兰瓷觉得很……
她自己也形容不上来。
事后反省,贺兰瓷也觉得自己当时是不是有点多嘴了。
陆无忧自然有权利决定怎么笑,就算是招惹来的小姑娘,他大部分也都能摆平,女子不比男子,做不出来太多出格的事情——顶天也就是韶安公主和魏二小姐这样——双方的境遇也迥异。
“……我那么管,你真的不会生气?”
陆无忧颔首道:“当然不会……我,还挺高兴的。”
贺兰瓷拽着他的袖子琢磨了一会。
陆无忧也不急,就这么耐心等着她。
一会后,她突然抬头看他,指了指边上桌案上的点心匣子,道:“下次回来带点心的时候,能不能就带那种用油纸包的,这个匣子很华而不实,而且价钱也很贵。”
“……”
陆无忧转头有些荒唐地看向那精致玲珑的点心匣子,半晌道:“原来你不喜欢,行,我下次不带这种匣子了。”
“还有……”贺兰瓷想了想道,“穿旧的衣裳也不用直接丢了,能用到布的地方很多。你想吃什么不想吃,可以提前和厨子说,不要都做了,才突发奇想带我出门吃,很浪费。”
陆无忧道:“……所以你不觉得惊喜?”
贺兰瓷诚恳地思忖道:“还是有一点的,但也很心疼菜。”
因为花的都是陆无忧的银子,她还不好意思说。
陆无忧表情很佛地看着她,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贺兰瓷见他面色不虞,道:“你要是不高兴,就算了……”
“我没有不高兴。”陆无忧平静道,“只是有点无语,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贺兰瓷犹豫。
她爹虽然没教她过夫妻如何相处,但教过她为人之道,平和中正,谦逊宽容,与人为善,虽然她也没完全照做,但在陆无忧这里,她尽量不想让对方不高兴,说多了总觉得迟早要吵架——正儿八经吵架那种。
陆无忧则已经从她的神情里,大概弄明白了:“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得跟我说清楚,我不是每次都能明白你的意思,用不着太在意我高不高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多顾虑和包袱。”他顿了顿,道,“你就,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顺带……管管我。”后面三个字说得很轻。
贺兰瓷又琢磨了一会:“……总之我尝试看看。”
***
表姐姚千雪听闻在林章和魏二小姐婚宴上发生的事情,没两日就又上门。
新婚的时候她不好意思过来,怕给贺兰瓷添麻烦,后来得了消息,知道她过得还不错,才偶尔在陆无忧不在时上门,这次风风火火赶来,当即便问道:“你夫君跟你发火了没?”
贺兰瓷愣道:“发什么火?”
姚千雪微讶道:“不是北狄那个小王子在魏二小姐婚宴上当众,为了你要跟你夫君比试吗……难道消息有误,不能吧。”
她和魏二小姐关系不算亲近,所以那晚并没去。
贺兰瓷道:“事情是这样,但他没发火……表姐,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发火?”
至多是有点生气,还是生自己的闷气。
姚千雪理所当然道:“正常男子都会不开心吧,尤其他还对你挺上心的,这种事那就更不能忍了。”她又揉了一下眼前少女的脑袋道,“不过也是,我们小瓷这么好看,谁舍得跟你发火。”
“……会到发火的地步吗?”
“怎么不会!”姚千雪语气微提道,“我上回去我表姐那里,就是已经出嫁的那个二表姐,不过是出门打扮得花枝招展了一点,路上遇见个俊俏小后生问路,多聊了两句,被表姐夫看见误会了,表姐夫大发雷霆,说她红杏出墙,二表姐回骂他胡乱冤枉人,两个人好吵了一通呢,还是我姑母亲自上门去劝的姑爷,回头还安慰我二表姐,表姐夫他也是太在意她才会如此。小瓷,你……和这个北狄小王子应该没什么吧?”
贺兰瓷摇了摇头:“当然没什么。”
这个八卦和贺兰瓷以往听到的没有太大区别。
她以前听到只会心有余悸,觉得夫妻之间难以相处,还是再努力忍让一些为好,现在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又道:“……什么叫太在意她才会如此?”
姚千雪张口便道:“当然是因为心悦之啦,表姐夫求娶二表姐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就你知道,我那个二表姐也很招蜂引蝶的,她自己又不喜欢在家闷着,表姐夫在外见着,对她一见钟情,便失魂落魄一门心思地上门求娶,娶回来自然是疼得如珠如宝,只是醋劲也大……当然,我是不太喜欢这个表姐夫的。”
贺兰瓷又若有所思了一会。
姚千雪见状,便拿起她绣了大半,正待收尾的绷子道:“你的绣活进展如何,上次我教你的……诶,你这株玉兰绣得还不错嘛。”
比贺兰瓷刚绣那会的黑团团进步太大了。
“表姐,你再帮我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贺兰瓷仍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她绣得最认真,也是最好的一个,虽然也很简单,用白和浅灰的丝线,照着描好的图样,每一针都下得很认真很仔细,若是没有绣好,便拆了部分重来,断断续续才绣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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