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箱子的时候,旁边还走过来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贺兰瓷吓了一跳,陆无忧在她耳边小声道:“写话本那个。”
……这人怎么从房间里出来了!
和贺兰瓷最初见到的躺在地上身上惨不忍睹的人已大相径庭,个把月后他倒是养得很好,一头乌发蜿蜒至一侧肩头垂下,只松松束了,样貌俊秀斯文的近乎文弱,很是温润——和陆无忧装出来的模样倒有几分相似。
他笑得亦很好脾气似的:“见过两位恩公。因为实在闷得厉害,我便先出来了,若觉得冒犯,我还可以再回屋里。”
贺兰瓷也在陆无忧耳边咬耳朵道:“……你放心?”
陆无忧跟她继续嘀咕:“我后来找认识的神医朋友看了,他脑子是真的撞坏了。”
贺兰瓷还在担心:“那未灵不会被他骗了吧……”
陆无忧斜眼看了她一眼,道:“放心,我妹可能心比你还大。”
贺兰瓷:“……”
她总觉得陆无忧好像不是在夸她。
忙到第二日陆无忧回去述职,到恩师府上拜访,贺兰瓷才想起府里还有两个女子,便问了一嘴,暂代的管事道:“她们俩啊,这段日子还挺安分的。”
贺兰瓷想了想,决定亲自去看看。
她自是不知道,玉莲与若颜两位姑娘自打他们走了,成日活在惶惶不可终日里。
她们俩长在益州,从小被教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如何讨好男子,连走路的动作,说话的语气都被严格规范过,尚是完璧却连房中术都略知一二,只等有人重金买下她俩去伺候权贵……但做不了主母,又这般品貌,只能得一时欢宠,运气好的生下儿女,运气不好的被找机会折磨弄死都是有的,听多了这样的下场,难免心怀恐惧。
即便陆大人对她们毫无兴趣,也不妨碍她俩成为别人眼中钉。
那位贺兰夫人虽然长得似仙女,说话也好听,但长得宽厚仁恕实则心狠手辣的主母大有人在,像这种府里大人不在,趁机找个由头把人弄死或者卖去下九流的妓馆也不是没有的。
结果她们等了一日、两日……
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是好吃好喝的养着,除了让她们抄抄书啥也没干,衣食虽然简朴但也没短了她们,还有个打扮利落的漂亮姑娘问她们:“看话本吗?”
总算等到他们一行回来,贺兰夫人过来,也只略问了两句,便道:“你们写文章了吗?”
玉莲、若颜:“……?”就很迷茫。
陆无忧不在,投递文章的便少了许多,贺兰瓷在书院里给人看文章看得意犹未尽,这会难免有些心痒,见她们一愣,又问道:“你们没写吗?”
两位姑娘对视了一眼,格外老实地从抽屉里取了闲极无聊写的诗文,然后便看见贺兰瓷坐下,一本正经地开始品评。
玉莲、若颜:“……?”就更迷茫了。
贺兰瓷看得认真,平心而论,这俩姑娘还是有些才华的,哪怕闺怨诗都写得比先前陆无忧的表妹更有几分风流文采,她看完又问:“你们书看得如何?”
……这为何听起来这么像夫子在询问课业。
两人也都认真答了。
贺兰瓷点了点头,反正一时半刻人也送不走,她道:“书上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你们若是觉得无趣,我可以每旬给你们出道题目,来写篇文章——写文章比写诗有意思,你们可以试试,书房里时文集也有许多。”
……这真的是夫子吧!
而且两人都觉得,这一趟回来之后,这位贺兰夫人的性子似乎更随意了,不是宽容大度,就是单纯的不在意,好似这些后宅小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倒比先前美得更光芒肆意了。
若颜大着胆子道:“夫人,你真的不介意我们吗?”
贺兰瓷道:“介意什么……啊……”她这才猛然想起好久之前自己的担忧,虽然对话后来没能继续下去,陆无忧看起来也绝不清心寡欲,但……奇怪在于,她好像是没那么担心了。
出于一种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信赖。
贺兰瓷又思忖了一下,道:“这从来与我介不介意没关系,只看……呃,陆大人的心思。”
虽然他的心思还蛮难猜的。
陆大人晚上回来,就看见自家夫人又在和她的绣活搏斗,本来他也没在意,结果一转头瞧见贺兰瓷手里那根针,“噗”一下扎进去,葱白的指尖滚出血珠来。
算不得什么大事,但陆无忧刚才那一瞬,也跟被针扎了一样。
“学不会就算了。”他走过去,把她手里的绷子拿开,语气随意道,“可以买现成的。”
贺兰瓷不这么觉得:“我才发现绣活也很重要。”她一本正经道,“万一以后流落了,衣衫褴褛了,不能都缝成那样,也太难看了。”
陆无忧抓着贺兰瓷的手指,含进嘴里,含糊道:“下回我自己缝行了吧。”
贺兰瓷不太确定道:“……你会绣活?”
陆无忧道:“不会,但我会缝合伤口。”
贺兰瓷:“……”
陆无忧微微一笑道:“我在老家学过一段时间医术,连肠穿肚烂都能缝起来,绣活想来应该也不是很难。”
贺兰瓷不由道:“……这不能一起类比吧!”
“怎么不行?”陆无忧舔完她指尖那一丁点的血迹,顺着手指一路亲到手背,在腕侧轻吻着,不自觉带了点热度,便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就不能对我夫人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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