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瓷也抬起眼睛看他,刚开口时还有几分犹豫,说到最后语气却坚定了起来:“……我想去!”
陆无忧看着她,嘟囔了一句:“你是真不喜欢在府上呆着啊……”
既然准备要出远门,贺兰瓷立刻便雷厉风行地收拾起来。
院子里的小树苗肉眼可见地长高了一截,陆无忧试了试树干的结实程度,看见贺兰瓷步伐轻快地跑来跑去,活像花未灵第一次和爹娘出远门游玩时的模样,热情洋溢又愉快,不自觉也勾起唇角笑了笑。
花未灵捧着新买的话本,道:“你们要出去玩?带我吗?”
陆无忧道:“你不是还要看那个每日新写的话本吗?”
花未灵举手道:“可以把他也带上嘛!”
陆无忧道:“那人名字都还不知道呢,带他出去我是不放心,你就留在府里好好看家,顺便监视一下他和府里那俩送来的人有什么异动。”
花未灵耷拉下脑袋道:“……好吧。”
临出门前,贺兰瓷才想起要问陆无忧:“我能穿男装吗?”
虽然是问他,但总觉得他一定会答应。
果然,陆无忧点了点头道:“你想穿就穿,在外面男装也方便些,咳,你要是没有,我可以……”
贺兰瓷已经一溜烟跑去翻出压在衣服箱子底下的一套短打男装,脑袋上还配了个方巾——是在青州学怎么穿男装时,一并准备的,教她的那位婆婆在江流书院打杂,身量颇高,早年为了生存逃难时曾经装过男子,几乎以假乱真,很有心得。
她迅速换好,绾完男子发,又将一头乌黑长发塞进方巾里,才出来见陆无忧。
贺兰瓷甚至连走路的步幅都明显变大了,还走过来主动转了个身给他看。
陆无忧表情一言难尽了一会。
说实在的,还是俊俏的,毕竟贺兰瓷那张脸摆在那里,她个头在女子当中也算是高挑的,只是肩膀、腰肢和胸口没做掩饰,一看便知是女子,藏在一身粗褐短衣下面,总有几分暴殄天物的感觉。
可她看起来又确实很高兴。
那也没办法了。
陆无忧只好笑了笑,道:“走吧。”
***
马车是寻常制式的,和其他几位户部官员相同,随行有官兵,但人数也并不多,一行人就这么出了京。
因为已经拨了粮,行路两旁可以看见大雍官府的粥棚,前头行人排成列,碗里端着的粥虽稀,但至少上京城郊的路边没有再看见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满脸绝望的灾民。
仿若这个国家逐渐恢复了秩序。
贺兰瓷打扮成这样,自然也没打算再戴帷帽。
陆无忧用湿布净手,慢条斯理地在马车里煮着茶,他大少爷做派真的十分讲究,贺兰瓷通常只是把茶叶放进去泡便是,陆无忧能在这个工序上来回折腾个三四遍,还振振有词道:“反正闲着没事。”
在官道上走,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
贺兰瓷从随身包袱里,取了本空白册子,准备记录所见所闻,陆无忧已经把煮好的茶摆在她面前,道:“尝尝看。”
她只好端起,品了一口,然后犹豫着道:“……挺好喝的。”
陆无忧道:“有尝出区别来么?”
贺兰瓷迟疑了片刻道:“……什么区别?”
陆无忧按了一下额头道:“这是恩师送我的湘州君山银针,是贡茶,茶汤底色金黄,叶如羽立,恰似银针,故而得名。”他微微前倾道,“你靠过来一点。”
贺兰瓷依言往前。
陆无忧托着她的下颌,只浅浅的品尝了一会,便道:“滋味甘醇清爽,明明是不一样的。”
贺兰瓷脸颊微红地缩回来道:“你真的不是随口胡说?”
陆无忧沉吟道:“你舌头应该没什么毛病吧?尝起来是没有……”
贺兰瓷无语道:“我可能在这方面没有天赋,你还是自己尝吧。”
说完,她便又掀开帘子,睁大眼睛看向窗外。
去清丈勋贵的田地其实是个苦差事,因为不止得罪人,还很大概率有可能被庄子上的佃户或者家仆给打出来,所以他们一致决定先从态度比较好的开始量起。
户部有专门的官吏带着工具,如绳尺与步车等,负责清丈,他们则主要负责交涉。
贺兰瓷跟在陆无忧身后,探头探脑,态度好的自然都知道这来的都是京官,是大人,不敢造次,也不敢抬头随便看,还备了茶水和点心。
其他几位官员看见贺兰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陆无忧笑得温和道:“在下新婚燕尔,夫人粘得紧了些,还望多见谅。”
那几位官员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有的官员在外会趁机偷欢,有的觉得带女子多有不便,如此带夫人一并上路的实在少数,但想来这位也确实太漂亮了些,又刚成婚没多久,可以理解,可以体谅,甚至还有位和他熟悉点的户部官员拍着他的肩膀道:“霁安啊,你还年轻,多保重身体。”
他们在屋里赏茗闲聊,陆无忧见贺兰瓷好奇,便干脆带着她出来。
田垄一望无际,空气亦是格外清新,贺兰瓷看了一会,道:“我可以去问问吗?”
陆无忧转头道:“你想问什么?”
贺兰瓷实话实说道:“想问问他们这钱粮价格,佃租多少,旱季收成如何,涝时收成如何云云……多问问,采买时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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