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只见银光一闪,贺兰瓷持着一根铁簪抵在他的喉头,片刻前被他推进门内她分明是慌乱的,但这一刻她美丽的面庞上竟显出了一分异乎寻常的冷静。
冷冰冰的铁簪子紧贴着李廷颈侧的皮肉,他想抓住贺兰瓷的胳膊,却发现手臂有些无力。
贺兰瓷心跳声越发的急促。
她在铁簪上涂了陆无忧给的药,用丝帕裹好,贴身放着,原本想找机会试试有没有效果,但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力气悬殊,她只能赌这药当真有用,陆无忧没有骗她。
李廷的反应确实慢了下来。
贺兰瓷趁机用力推开他,翻身便要下床,刚要下去时,脚步一沉,她回头,发现脚踝被李廷攥住了。
“……你下药了?你什么时候对我下药了?贱人!”
李廷身体力量被抽离,却凭着一股怒气扑上前去,想用身体重量压住贺兰瓷,不让她逃。
贺兰瓷没有办法,握着簪子用力往他身上扎了下去。
血飙了出来。
李廷闷哼一声,却硬是不肯放手,疼痛好似让他的力气还恢复了一些。
贺兰瓷头皮发麻。
意识到簪子的杀伤力实在不足,李廷扯着她的衣带,半个身子都快压过来了,贺兰瓷大脑不经反应便下了命令,她一把抄起摆在床边杌凳上的掐丝珐琅缠枝大肚花瓶,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砸到了李廷的脑袋上。
一声脆响。
瓶身和李廷的脑袋一并开了花。
李廷瞬间失去意识,头顶鲜血直流。
锋利的瓷片掉的遍地都是。
贺兰瓷瞬间也卸去了所有的气力,她甚至没有力气推开身上的李廷,砸花瓶的胳膊因为用力过猛而渐渐泛上剧痛。
整个房间里仿佛凶案现场,她的白衣上都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贺兰瓷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慢慢发抖。
她扶着床沿,反胃感涌上来,又有点想吐——混杂着兴奋恶心恐惧的情绪充斥着大脑。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贺兰瓷的大脑已经糟糕到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冲击,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晨曦从门扉外射落进来,驱散了一室晦暗。
天青官袍的少年周身盈满了白光,面庞清逸,眉目似画,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陆无忧看着满地的狼藉,神色如常,好似眼前画面十分寻常,反手关上了门,才对她解释道:“我称病没去,方才听见响动过来的,应该只有我听见了……嗯,贺兰小姐,还能动吗?”
他伸出手,嗓音温和道:“我拉你出来。”
第十六章
贺兰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另一只手递过去的。
陆无忧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腕,轻巧地把她从沾满血污的床上托了下来——也不知道他如何使力的,贺兰瓷感觉自己像一片云朵似的就已经落到了干净的地上。
在她神色空濛之际,陆无忧走过去,并两指探了探李廷颈侧的脉息。
李廷半个脑袋耷拉在床沿边上,血糊淋淋,看起来半死不活。
“没死,还有口气呢,只是昏过去了。”
听见他这么说,贺兰瓷才觉得大脑活泛起来,她动了动唇,轻声道:“……你不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陆无忧头也不抬道:“这我总不至于看不明白。”他的手移到李廷的手腕间,好像在探他还有几分活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贺兰瓷低声重复了一遍。
“嗯,我是说……”陆无忧语气平淡,“你要灭口吗?”
“……”
贺兰瓷不由看向一脸若无其事说出了不得话的人。
陆无忧眼尾微弯,扬起个笑来:“开个玩笑,闹出人命来也不合适,他还是尽量别死的好。”说着,他手指飞快在李廷的肩颈点了几下,取出一颗药丸,喂到他嘴里,最后又倒了些药粉在李廷的伤处。
李廷身上那些出血口很快便被止住了。
贺兰瓷默默看着陆无忧动作不停,方才还惊跳如雷的心跳声慢慢平息下来,只是手还有些发抖。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多谢了,你……”
是想问,不知会不会连累到他,这毕竟是件极其危险又麻烦的事情,哪怕有一丝可能东窗事发,此刻在这里的陆无忧就会被直接当做她的姘头处置。
——她都能想象出,要是李廷真死了,曹国公府上定会反咬一口,编出一个她和姘头密谋,将李廷约到此处,然后痛下杀手的版本。
毕竟先前传讯的人已经知道贺兰瓷来见李廷了,李廷出事,她必然脱不了干系。
“不用谢我,就算不是你,换成其他人我也会如此,只是恰巧路过罢了,而且……”
陆无忧把李廷的身体靠墙放到地上,看似低头研究着他头上的伤口。
贺兰瓷道:“而且什么?”
陆无忧转眸看她,轻挑眉梢,道:“你要不找个铜镜照照看?”
贴着墙根的圆角柜上还正好有一面,贺兰瓷迟疑地揽镜一照,镜中映出那张她看惯了的脸,美自是美的,只是此刻面上溅射着点点血迹,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如纸,瞳孔处还不停地震颤,仿佛惊魂未定,比先前她在二皇子面前装出的模样还要憔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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