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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戚将军这般写道,大军在亓那古城遭遇北狄铁骑,北狄利用蜂蜜引出行军蚁,大朔将士一旦沾染此物,立刻会被咬成一张人皮。几只行军蚁钻进周琛的左手,不消片刻,他的手臂便被吃空了。
    周琛自断左臂。秦王殿下在谈起恋爱来磨磨唧唧,在正事上倒是格外果断狠绝。
    大朔军阵死伤惨重,北狄铁骑乘胜追击,情急之下周琛只能下令,大军撤于亓那古城废墟之中。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行军蚁无法进入古城废墟,但北狄人可以——北狄铁骑三次突袭,大军伤亡极重,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这时薄将山拿了主意。他亲自率兵突围,就近去搬援兵。
    步练师睫毛发颤,闭上了眼睛。
    她拿着的是战报,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作为大朔朝臣,她必须有勇气读下去。
    步练师睁开眼睛,强迫自己读下去:
    薄将山鸡鸣时分突围,在北狄包围圈中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配合上神机营的远程火力掩护,薄将山部队顺利地突破重围,前往就近的安息府借兵来援——
    然而,薄将山没料到的是,安息府叛变了!
    安息府将帅斩下了薄将山的首级,献给了北狄挛骶邪大可汗!!!
    消息转瞬传至亓那古城周遭,北狄铁骑的包围大军。北狄人放声欢呼,立刻鸣镝告知,避缩于亓那古城内的大朔残兵,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薄将山死了!
    你们的尚书省左仆射,当年叱咤沙场的薄都尉,已经被朔人杀了!
    你们、不会有、援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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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了?
    步练师手持战报,双眼无焦,默立良久。
    ——哦,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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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将山身首分离,周琛重伤濒危,戚蓦尘接过了帅旗,扛起了大朔残军的指挥。
    戚小将军的字迹潦草凌乱,笔锋犹劲:
    “事已至此,末将无泪空流。华容愚钝,不知生路何处。然大朔残军三千,皆是血性儿女,岂能乞降于蛮夷……”
    步练师的手指轻轻地发起抖来。
    “末将自当先锋,血祭漠北大捷。”
    “他日关西平定,山河无恙,百姓如闻金风震铄,自是我等铁甲残躯,九泉之下,为国庆贺。”
    紫宸殿里,鸦雀无声。末了不知是哪位大臣,沉沉地叹了一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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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容!!”
    步练师走下丹墀之时,人似乎被魇住了,脚下差点绊了一跤;言眉及时伸出手去,勉力扶住了她:“阿容?”
    步练师依旧低着头,冕旒垂珠好一震颤动,遮住了她的表情。
    言眉能感觉到步练师的手指,她的手是这么的冰凉,紧紧地攥住了言眉的手,像是溺水的旅人抓住了浮木;步练师应该是哭了,她的眼泪是那么的烫,言眉感觉自己手背都被烧出了几个孔洞。
    言眉颤声道:“阿容,阿容。……”
    “……”步练师张了张颤抖的唇齿,“阿眉,……我,我怎么,我怎么什么都做不了?”
    她站在这权力巅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总以为天下之事,在自己面前,定有转圜之机。如今这一迭战报传来,生死阴阳早已落定,步练师这才发现,自己是何等的无能为力。
    她只是内政之臣,并无熊韬豹略。关西战事胶着复杂,步练师连看明白都很难做到,更别说插手其中……
    步练师双耳嗡嗡作响:
    我怎地如此没用?
    ——我与闺中妇人,究竟有何区别?
    言眉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冻住了,她的嗓子里像是梗着一块寒冰,久久都发不出声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无坚不摧的步练师,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薇容,”言眉喃喃道,眼泪簌簌而下,“你做得很好了,你已经……很强大了。”
    步练师恍惚问道:“我该怎么办?”
    “……”言眉只能摇头,她伸出手去,与步练师五指相扣,“我们一起,我们……我们是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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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巷,言府,小祠堂。
    言眉站在言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垂眼冷冷地看着供桌上的长剑。
    剑身修长,花纹明晰,一面蛟龙腾飞,一面凤凰展翅。北斗七星点缀其间,对应天之星象;恢弘皇气顺着刃尖流淌,在剑锋处眩开明锐的十字光。
    此为,“尚方剑”。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上打昏君,下斩乱臣。自大朔开国以来,尚方剑共有三把,这其中一把,便供奉在世代忠良的言家。
    “言盈盈不肖,委身权贵,自甘堕落,乃言家大耻。”
    言眉跪立在蒲团之上,双手抬起尚方剑:
    “今国有难,特请此剑,以证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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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十六年,北狄越过长城,进犯大朔西北。西北战况胶着,战线犬牙交错。
    朔朝北伐大军,大败于亓那古城。因为安息府阵前倒戈,尚书省左仆射薄将山被斩,北狄人悬挂其首级以慑天下。从此大朔接连兵败,北狄铁骑势如破竹,一路攻向帝都上京。
    长乐十七年,北狄大军列阵掖水,刀光如云,箭矢成林,直逼上京而来!
    紫微城乌云罩顶,太微城静如坟冢,上京城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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