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恍然。
实则事到如今,她对于翁县令那笔钱的来历早有猜测,但却没有想到,翁县令买的粮食,竟然也有来历。
就像是散乱的珠子,一点点被发现,串起。
再想想那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雁行。
嗯,可见,自己救过的人,指不定就是能拨开自己眼前迷雾的人。
想着,她笑问:“陈捕头他们,和郑三接触过吗?”
“尚没有。”李青玉答道,“而且自从平湖乡出事之后,他们盯着我,我也盯着他们呢。”
顾绮一笑,自斟了一杯茶喝下。
“看来平姐姐这医,必须得行了。”
她话音刚落,平七叶已经自外面敲门进来,刚好听见她这句,嫣然笑道:“大人,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来求医的了,郑三爷的病没说多少,倒是说了半天他家多有钱。”
“不是说了嘛,还要给你说亲呢,”顾绮玩笑道,“不过也好,他们既然不急,姐姐那就先抻他们两天,拿拿乔,忙一下我的事情。”
“大人请说。”
顾绮刚要说,偏头看了一眼安儿,略思忖,起身拉着平七叶到了隔间,才神秘兮兮地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令尊制毒的本事,姐姐可学过?”
平七叶的脸色一暗,但她知道顾绮不是会拿这种开玩笑的人,便点点头:“我不精于此道,但是总会些。”
“那姐姐能不能做一种药,吃的人没事儿,但和他接触过的人会得病的药?但是得能治的那种。”
平七叶愣了一下,并没有说不能,只是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这就是能了?”顾绮笑了,“自有用处,几天功夫?”
“总要四五天吧。”
“时间够了,我打算……”她说着,凑近平七叶的耳朵,低语两句。
平七叶有些拿不准:“这能行吗?”
“准备着呗,指不定就用上了。”
“好吧,那大人接下来这几天,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顾绮笑着伸了个懒腰,“本大人为了躲避妻妾纷争,要在书房里窝两天。”
……
那日里衙门发生的事情,一刻没多停留,已经飘入寻常百姓家了。
紧接着,县令闷在书房两天不敢出门的事儿,通过曲儿和双文两个丫头的口,更是传遍了全县。
县尊太太河东狮人设没崩!
平神医不清纯很做作的人设没崩!
县尊惧内人设没崩!
百姓们新年伊始的八卦之心,当真得到了极大满足。
接下来,只端看平神医究竟给不给郑三爷看病了。
众人一直盼到了第三天,终于盼到了平神医在李护卫的陪伴之下,往米家别院去了。
大家奔走相告,下一个八卦重点,自然是县令会不会为了维护后院稳定,真的放了“义妹”婚配了。
这日午后,陈捕头等依旧在外面“寻找”梁县丞的踪迹,王典史被周笙缠着,翻看梁县丞以前接触过的卷宗,看看“是否能找出梁县丞与杀手有接触的痕迹”。
顾绮则偷偷摸摸地,从角门便要往外走,还有袍袖遮着脸,一看就是躲避太太的模样。
刚取了鸟食的双文撞见这一幕,忍着没叫出来,却已经想要快与曲儿分享了。
顾绮并没有理会小丫头的八卦心思,只是她刚出了衙门,刚挺直了腰杆儿要往外走的时候,就见一辆马车自街那边过来。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车帘微微晃动,车内是谢霁那张笑盈盈的脸,还带着那日看八卦热闹的余韵。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顾绮刚刚直起来的腰,差点儿闪到。
谢兄是在县衙旁蹲了多久?才能这么正当正地出现?
她摇摇头,跟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沿街前行。
……
海盐县衙门东边直街走到头,左拐便是县学所在,而谢霁的马车,就停在其上一间书坊门前。
书坊不大,也不是很小,顾绮新上任的时候,参观县学的时候,还来过这里。
如今县学还在上课,是以店内除了伙计,便只有一个人了,并不看书,反而在那儿摆弄点缀装饰的泥制、竹制之类的小玩意儿。
顾绮刚走到门口,伙计便立刻迎了出来,恭敬道:“县尊大人怎么今儿来了?我们这儿又进了许多新书,还打算将书单送到衙门,请大人过目呢。”
顾绮明白,不管这书坊是不是谢霁掌握的,至少这伙计,是他的两个暗桩之一。
“如今我既然亲来了,便看看吧。”她说着,信步走进去,自后面拍了一下谢霁的肩膀。
“谢兄,好雅兴呀。”
谢霁擎着个竹制的蟋蟀笼,偏头看着她,轻笑道:“大人,这几日,不容易呀。”
极是俊美端庄的一张脸,难得没溜儿的喜悦。
顾绮失笑:“谢兄那天在衙门口儿就热闹嗑了一桌子的瓜子,还没够呢?”
“又真没见打起来,如何算得上热闹?”谢霁玩笑着,“我听他们说,贤弟刚来的时候,太太可是堵着门不许进呢。”
“他们瞧热闹是不知道,谢兄难道不知道我们?”
“我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更好玩嘛。”谢霁理所应当地说道。
这话……还真是无法反驳。
“那瞧了这半天,谢兄瞧出门道没有?”
谢霁摇摇头。
“没有,完全看不懂他们这一出,如果郑家事涉其中,那么他们今日所为岂不是引着你注意他们?若不是事涉其中……难不成还真是为了平姑娘?”
顾绮一笑,忙做出个正经的样子,捡了几本新书递给伙计道:
“这些送衙门里去,寻桐哥儿给钱。”
“是,多谢大人。”伙计美滋滋地应了。
“他家于此事,一定纠缠极深。”顾绮说着,将李青玉的话简单说了。
谢霁颇有些意外,寻思了半晌才道:“还真奇了……难不成都到了今天,他们还没将贤弟放在眼里?”
顾绮笑道:“也可能是故意想让我看轻他们。”
“怎么说?”
“只有我看轻了他们,才会无视他们,才方便他们做事。”顾绮笑道,“就和我在平湖乡做的一样。”
谢霁了然一笑:“所以,只要盯紧了那个郑三就好了?”
“不,只要盯着陈捕头或者王主簿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