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老翁披风上的花纹动了动,谢留夷这才发现,那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和一只通身血红的蜈蚣。
她急忙收回视线,呼吸略微急促了几分。
身边有人靠近,鼻尖钻入一股清新凌冽的气味,像雪又像水,“别回头,跟我走。”
是言于归。
他抓住谢留夷的小臂,带着她穿过热闹的人群。很快,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被房屋遮挡。
言于归没有停下,只是放开了谢留夷的手臂,跟她并排走在一起,“刚才,村长家的二楼晒台上,有个怪老头。他身上有虫子,你以后遇到他尽量别看。”
谢留夷心想,我已经看到了。吃了个教训,她决定以后轻易不要放出神识,这个村子真是处处都会踩雷。
“你已经看见了?”言于归突然问。
谢留夷刚才只是呼吸急促了几分,立刻就压了下来,就这样,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嗯。”谢留夷微微蹙眉,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
“从那个人身上绣的纹样来看,他应该是宅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晚上的祭祀他肯定会参加,”言于归转过视线,没有再看她,“要不你先回去?”
谢留夷摇头。晚上的祭祀八成是副本的重要事件,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错过。
言于归没再劝,两人沉默地沿着河流走到村口,又转头往回走。
走到广场附近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以下,广场上的篝火已经燃起,火光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言于归突然停下来,抬手递过来一条三指宽的白纱,“要吗?”
他神情漠然,一副你不要我就马上收回来的表情。
白纱的颜色像柔和的月光,散发着纯净的水系灵力。这是鲛绡。
谢留夷没有拒绝,扯过鲛绡蒙住眼睛,“谢了。”
鲛绡是半透明的,蒙在眼睛上能过滤掉强光和鲜艳的色彩,让眼前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柔和。
不影响谢留夷行动,却能让她看不清那个怪老头身上的蛊虫。
谢留夷忍不住问言于归,“你是百宝箱吗?”怎么什么都有。
言于归双手插兜走在前面,闻言,微微侧头,“我是机器猫。”
谢留夷反映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机器猫是什么,顿时冷得一个激灵。
这么冷的笑话,言于归是怎么说出口的?
两人来到广场,其他玩家已经被安排入座了,看到他们两人,立刻就有漂亮的姑娘上前来引他们入座。
玩家的座位在最外围,矮几两人一桌,谢留夷和言于归自然被安排在一起。他们到的时候,矮几上已经摆了两碟子菜和两个空碗。
言于归在前,眼疾手快地把桌上的盘子端起来,放在旁边暂时没人坐的桌子上。
“别看。”他用自己的身体遮挡谢留夷的视线,低声说了一句。
谢留夷立刻明白了那些盘子里装的是什么。如果没猜错,那两碟菜,八成是虫子。
她在言于归身边坐下,目不斜视地盯着案几,余光根本不敢往旁边的桌子上看。他们的案几上现在就只剩下两个空碗,连筷子都没有。
祭祀还未开始,广场中央只有篝火,年轻的男女们在桌案间穿梭。不停有漂亮的姑娘凑过来想跟言于归说话,言于归要么三两个字把人打发走,要么视线低垂装哑巴。
漂亮姑娘们碰了钉子也不气馁,转头又凑到别的玩家那里。
也有青壮年的小伙子来找谢留夷,有人用蹩脚的普通话问她为什么要蒙眼睛,谢留夷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我瞎。”
之后,再没有一个小伙子来跟她搭话。
谢留夷觉得有些奇怪。
先前他们态度热情,谢留夷只当这里民风淳朴,年轻男女大胆奔放。可是现在却觉得,他们不仅过于奔放,这奔放中,还透着挑选的味道。
过了一会,四个身影走入会场中央。打头的就是身上爬着毒虫的怪老头,他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走在最后的是一对年轻男女。
四人都是盛装打扮,那对年轻男女更是容貌不俗。上身穿着满绣对襟短衫,男子披着绣纹精致的披风,女子穿着黑色的百褶裙,裙摆盖住脚面,边缘绣着一圈红色的蝴蝶,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
这个女子容貌和下午邀请他们参加祭祀的姑娘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谢留夷知道,她们绝不是一个人,神情、气质都不一样。这个姑娘神情冷若冰霜,不是谢留夷那种不愿意与人交流的冷,而是一种看破世事的淡漠,好似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挂怀。
这对年轻男女,是谢留夷迄今为止见到的,唯二身体健全的年轻人。
中年男人高声用土语说了句什么,广场上立刻安静下来,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不敢再大声喧哗。
言于归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刚才说话的就是村长。”
温热的气流打在她耳朵上 ,有些痒,又有些热。谢留夷想说别离这么近,又想起言于归不会传音入密,只好作罢。
好在言于归说完这句话,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夜风吹过谢留夷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耳朵好像还是很热。
村长说完话,对着怪老头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怪老头上前,张开双手,苍老的声音语调奇怪,像是在吟诵不知名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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