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放心,这家的主人姓李,是老奴的兄弟,与老爷也有深交,可以信任的。”
淮叔压低了声音,拍了拍曲昭雪的手腕,示意她莫要担心。
曲昭雪倒是相信淮叔的判断,警惕地环视四周,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
今日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让她根本没有时间思索。
她先是在渭南县被刺伤,好不容易回了家,一道旨意唤她入了宫不算,还在宫中莫名其妙被烧伤,捡回一条命后,父亲和兄长却出事了……
谋大逆……
曲昭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罪名可比杀人之类来的严重得多,更何况父亲身份特殊,此案若是在圣人面前过了明面,父亲和兄长作为前信国公的后代,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而且,还会株连到自己、淮叔、落英……
曲昭雪双手攥紧了拳,此时门打开了,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待看清了门外人的脸,大吃一惊,急忙将门敞开道:“进来再说。”
淮叔的腿脚也是不太便利,但强撑着进了院子,曲昭雪一把抓住落英递上来的拐杖下了地,杵在一旁看着那男子警惕地瞧了瞧四周,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一边引着他们进去,道:“外面太冷了,还是先进屋吧。”
曲昭雪环视了一下这个小院,看着这干净却狭小的院中摆满了木匠用的家伙,心里已经有了点数,撑着拐杖进了屋子,便见屋中尚有一个妇人和一对约莫六七岁的儿女,正在一旁张罗着倒茶烧炭。
淮叔艰难地坐下,揩了揩额角的汗渍,道:“不必忙活了,我们只借地方躲躲休整一番,不会在此久留的。”
“阿兄这是怎么回事?”那男子瞧瞧淮叔,又扭头看向将披风褪下的曲昭雪,眸中明显闪过一瞬的惊讶之色。
曲昭雪已经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眼光,想必此人也是见过先曲皇后的人,见到她才会这般惊讶,倒是对他唤淮叔的那声“阿兄”有些惊奇。
她竟不知,淮叔在这世上尚有亲人。
此时这家中的小女儿端着茶具上前,给曲昭雪和落英各捧上一杯茶,脆生生道:“娘子请用茶。”
曲昭雪看着这小姑娘苍白中略透着些菜色的小脸,顿时起了些怜惜之情,急忙伸手接过那茶杯,道了句“多谢”,目光落到那小姑娘的衣衫上,顿时感觉熟悉得很。
这好像是她小时候曾经穿过的布裙。
那小姑娘与她对视一眼,脸便有些发红,小声说了句“不客气”,便躲在了自己母亲的身后,而那荆钗布裙的妇人看着曲昭雪,神色十分激动,眼角发红,泪珠正挂在眼角,忍不住喃喃说了句“太像了”。
曲昭雪向她微微颔首,便听淮叔道:“曲老爷与小郎君被抓了,罪名是谋大逆,这才带着曲小娘子来避一避。”
那夫妻二人均是一脸惊惧之色,对视一眼,便目光灼灼地看着曲昭雪,而淮叔则看向曲昭雪,道:“这位是老奴的堂弟李惟,这是他的妻子,名唤梨娘的。”
曲昭雪急忙起身道:“多谢二位收留之恩,待入夜后我们便想法子离去,不会牵连二位……”
曲昭雪一边说着一边行礼,谁知那名为梨娘的妇人急忙上前,在她屈膝之前扶住了她的胳膊,道:“娘子客气了,这坊临近城门,安全的很,你们在此处呆着便是。”
梨娘将曲昭雪摁回座位上,又接过了儿子递来的糕点摆在了曲昭雪面前,道:“娘子用些吧,我这便去做些饭菜。”说着便领着一双儿女出了房门。
曲昭雪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坐下了,总觉得梨娘对自己有些太过热情了,压下心中强烈的疑惑之情,只听李惟又道:“娘子莫要担忧,李某先出门探探风声,等时机成熟了,自会想法子送你们出城。”
可曲昭雪却摇了摇头,道:“李叔想法子将淮叔与落英送出城即可,我不能出城。”
淮叔一惊,道:“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娘子若是不走,老奴与落英没有独自出逃的道理。”
落英吓得紧紧抱着曲昭雪的胳膊,道:“娘子不走,婢子也不走……”
曲昭雪紧蹙着双眉,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可是那些官兵找的是我,与你们无关,我若是与你们一道,一个不慎被抓住,你们也会跟着受罪,可如果只有我一人被抓,他们自然不会再去寻你们的踪迹。”
“若真是圣人之命,他是一定会斩草除根的。”李惟冷嗤了一声,一拳锤向桌案。
曲昭雪心里盘算着,觉得此处还是太过危险。
此处虽然远离皇城,但毕竟尚在长安城之中,官兵搜到此处,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而一旦搜到这里,必然会连累这家夫妇……
曲昭雪正在脑中搜寻着其他适合躲藏之地,刚要说话,却见淮叔双目一眯,突然抓住了曲昭雪的胳膊,轻声道:“娘子,先莫要出声。”
曲昭雪心里一颤,看着淮叔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缓缓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落英十分适时地拦在了曲昭雪的面前,将袖中的匕首抽了出来,正在严阵以待。
谁知此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100章 陈冤 四(二更) 淮叔与李惟二人……
淮叔与李惟二人在院中水井旁的杂草垛里, 抽出来两把钢刀,紧紧握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门口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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