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从看到儿子的那一刻,眼泪便没有停下来过,哭成了个泪人,请来郎中给儿子救治,也坚决不在房门外,只在屋内的屏风之外来回踱步,听着屏风内时不时传来的江问菩的惨叫声,有好几次险些晕厥过去……
江富兴则是早就去了府中的佛堂拜佛,从佛堂中翻箱倒柜找出了已经落了好几层灰尘的佛经,艰难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胡念一通,香炉之上插了十好几根香,看起来恨不得将一整年的香火俸出来似的。
此时佛堂外响起了敲门声,江富兴愤怒地将手中捧着的佛经往香案上一拍,怒道:“谁啊!”
外面似是静了一瞬,过了半晌,才听到有个声音,颤颤巍巍地小声道:“侯爷,郎中诊治完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江富兴身子一顿,盯着桌案上的香炉看了许久,手指有些颤抖,紧紧地攥着衣袍,才起身板板正正地理了理衣袍,缓缓走出了佛堂的大门,却觉得步子有千斤重,几乎抬不起来。
夜里在房中的那人,他见到了那人,是殷尚学……
那可是勇国公世子,他就算想要为儿子讨回公道,可是勇国公府岂是他能开罪的起的……
曾经的他也深受帝王信任,可是焦解元此案案发,又闹到了圣人面前,圣人就算是不再追究他的责任,可是也并不能说明圣人对他的信任并未被削减半分。
与他想必,勇国公更受圣人信任,而且如今的太子妃可是勇国公的嫡长女,就算他如今是皇后娘家的姻亲,也毕竟隔着一层,他若将此事闹到圣人那里去,自己只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可是他唯一的亲儿子啊……
江富兴浑浑噩噩地走到了江问菩院中,便听得房门中传来江夫人的一阵哭声,道:“求求郎中,你可要救救我儿啊,他还年轻啊!”
屋中郎中声音低沉,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江夫人哭声更甚,仿佛有雷霆万钧之势,此事门突然打开了,只见一个男子背着药箱,一脸悲戚的模样走了出来,看到江富兴正立在院中央,愣了半晌,才行礼道:“侯爷,某已经尽力了……”
江富兴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立在那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独子,才这般年轻,难道就这样没了?
江富兴怔愣地望着眼前的郎中,只见郎中紧蹙着双眉,又叹息了一声,道:“令郎的手腕倒是好治愈,某开些内服外用的药,三四个月便能将养好,只是……”
郎中看起来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启齿似的,迟疑了许久,才小心道:“只是他下身伤得极重,日后夫妻生活与子嗣只怕是难了……”
第47章 云泥 三 江富兴听到郎中所言,整……
江富兴听到郎中所言, 整个人登时呆住了,不知道是喜是悲。
喜的是他好歹是保住了性命,悲的是他的独子竟然无法传宗接代了……
那他费心费力拼来了这么个爵位, 又有何用处!
江富兴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窟,双足如生根一般定定地立在那里, 实在是没有勇气迈进那间屋子, 江夫人见到了他, 疯了一般地跑上前来拽着他的袍角,对他呼唤着“报仇”“不能放过那人”之类的字眼,他好像也全然听不见了似的。
他刚享受了几年这样神仙般的好日子, 怎的就要从指缝间溜走了呢……
……
顾沉渊感觉自己近日来进京兆府牢的次数实在是比常日多了太多。
好像自从他听到了曲昭雪从狱中的传话,鬼使神差地踏入京兆府牢开始,他三天两头便要来这里一趟,还在这里见证了两场自杀案……
现在这牢中还关着勇国公世子。
顾沉渊本就在落梅娘子家审了一夜,只觉得头昏脑涨,思及此又觉得头更疼了,可人是他带回来的,仍要硬着头皮上……
顾沉渊在京兆府牢门口踱步思忖了许久,才缓缓步入牢中, 狱卒急忙迎了上来,道:“见过王爷, 已按王爷的吩咐将二人分别关押了,绝无串供可能, 王爷放心便是。”
顾沉渊点点头, 在牢门口布置了些京兆府的护卫看护着,率先去了勇国公家仆马三的牢房之中,马三被关的牢房中有几个斗讼与贼盗犯在隔壁关押着, 顾沉渊直奔马三牢房而去,远远便见马三倚靠在墙壁上,外面的日光从小窗中倾泻而下,打在了他的身上,却丝毫没有温暖之意。
马三个子颇矮,但是身材很健壮有力,且皮肤黝黑,手臂上还有几条疤痕,看起来应当是鞭伤,而他听到顾沉渊的脚步声后,整个人也十分淡然,只缓缓转过头来,眨了眨双目,待看清了灯笼光亮映衬下的顾沉渊的脸后,又将头转向一旁,就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
顾沉渊对他这副神情并不觉得奇怪,他做了这么多年刑狱官,自是见过不少为他人担了罪名之人,而眼前的这个马三,神情让他十分熟悉……
虽然他在落梅娘子家审了一夜,但是得到的有用情报并没有多少,若想要有所突破,便要用非常手法……
顾沉渊默了默,在脑中盘算好后,便开门见山道:“马三,本官已经将事实经过了解清楚了,你是无罪的,为何要认罪?”
马三闻言,抬眸看向顾沉渊,神情看起来颇为困惑,缓缓道:“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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