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沿已经抵上殷侍画的唇,酒的味道已漫入口鼻,殷侍画看着裴颜的眼,最后还是握住她手,将一杯酒有些艰难地喝尽了。
喝酒只有第一口和无数口。
裴颜心里蛮高兴,继续逗着殷侍画玩,有一搭没一搭地灌她酒。
看她反应越来越迟钝,眼里也不那么清透了,裴颜忽然拉住她手臂,让她面对自己,同时也低下头看着她,几乎与她额头相抵,连声音都难得放轻柔了:“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呀,画画?”
她说话间的吐息,都轻轻落在殷侍画面庞上。
可“画画”这个称呼,又让殷侍画那么出戏。因为除了父母,这个世界上只有沈钦颜知道她的小名其实是“皎皎”。
“我操!”一声惊叫又打破二人间的气氛。
裴颜深皱眉,抬眼,是“芙姐”到她们这边来拿酒。
她手还握着殷侍画手臂,“芙姐”通通看在眼里,哭笑不得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呢,裴颜?喝上头啦?”
裴颜只好直起身,笑:“就逗着小孩玩呗。”
“芙姐”不可理喻地摇头。
一切都被打断了,裴颜连带看“芙姐”的眼神都慢慢带上不爽。
但她也没法和这种人解释,她此时和殷侍画到底是什么情况。被这么一问,她碍于面子脱口而出“逗小孩玩”,于是也不好继续问殷侍画问题了。
其实她想问殷侍画,难道你真喜欢驰消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
“芙姐”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离开了,裴颜“啧”了声。
松开殷侍画也不是,继续问问题又显得那么奇怪和突兀。
她直着身,继续盯着殷侍画,殷侍画依旧是懵懵的状态,眼神没聚焦,每一次眨眼都很缓慢。她刚才的话慢半拍地进殷侍画意识,让殷侍画很惶惑,好像还很失落。裴颜沉默着,在想该怎么转圜,包间的门又在这时开了,简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那些朋友没有在外面的,进包厢的人也不是服务员。
裴颜下意识看过去,那人也已经将屋里人扫视一圈,看到她,径直往她这儿走。路过那群女生时,那些人还没认出他,有人问了句:“你干嘛啊?来找谁?”
驰消不理会,几步就来到裴颜这角落。看到被裴颜“灌”得不怎么清醒的殷侍画,他就差拽裴颜衣领了,但忍了,扯开裴颜握着殷侍画的手,把殷侍画整个人从沙发上带起,带到自己这边。
裴颜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驰消为什么出现,驰消看她的眼神特别冷,甚至有些狠,就像在给她警告,继而带着殷侍画往屋外走,裴颜才反应过来,冲着两人的背影恶狠狠地歇斯底里地喊:“你给我站住!驰消!”
但看驰消走出包间,其他女生不为所动,个个看戏一样,觉得眼前这一幕特别戏剧性,笑容别有深意。
裴颜也没顾她们,一边追驰消身后,一边高声骂:“死男人,你算什么东西,什么事都管?今天是我带殷侍画出来玩,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来横插一刀啊?啊?还真当自己是她男朋友了?谁给你的脸!”
驰消不回应,但态度全体现在动作上,出门后狠狠将门踹上,要是裴颜再快一步肯定被门砸到脸。
裴颜一瞬间也感到很无力。
酒劲冲上脑,让她感到一瞬间晕眩,但也让她冷静了一点,明白再跟上去也没什么用,从屋里狠狠踹了脚门。
她已然忘了屋里还有一群女生,并且那些女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相互间递着眼色。
待裴颜挺颓然地转过身,面色阴郁,一女生讥笑道:“哟哟哟,这是怎么回事啊,裴颜?刚才不是和芙姐说逗小孩嘛,但看你这样子,好像还挺喜欢人家的?”
“你是不是脑子长水泡了?”
“你是同性恋啊?”
裴颜面色极其难看。
但就像被“芙姐”打断一样,在这群人面前,她无法发作。
而扪心自问,对今天已经发生的事,她都不后悔。
回到僻静的沙发一角,殷侍画已经被驰消给带走,但空气里还有她身上的香味,奶甜奶甜的,沙发上还有她坐过的温度,茶几上有她碰过的扑克牌,以及依稀印上她唇印的玻璃杯。
极度的暴躁之后,空落之后,就是个破罐子破摔的烂心态,裴颜任凭远处那些女生叨叨个不停:“我今天看见她俩时就觉得不正常,一开始听说要和绿茶婊唱歌,我还以为要继续整她呢,谁知道……靠,裴颜不会真是同性恋吧?刚才真丢死人了,恶不恶心啊?我觉得裴颜可能真病了,有病就快去治治吧,你们谁带她去看看好不好?”
那人说得煞有介事的,连皱眉担忧的表情都煞有介事的。
一阵轰然大笑,“芙姐”也笑吟吟的:“刚才我过去一趟,看她拉着那小婊.子,深情款款的,不知道还以为要求婚呢。”
“噗——”
又是一阵笑。
裴颜拿起殷侍画喝剩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靠沙发上,在吵闹的音乐和调笑声里打了根烟,偶尔翻一个白眼。
一想到殷侍画被驰消给带走,竟然就那么被带走,她就想骂她:你就这么没脾气吗?谁把你给揽走,你就这么软弱得连反抗一下都不会吗?当然更想揍驰消。
还有某女生那句几乎直刺进她心里、又让她无处可发泄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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