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名女生也知道裴颜,其中一个无意扫到她,愣了一下,其他两人看她神色不对,跟着她看到裴颜,于是都噤声,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佯装无事发生地离开了。
“我发现有的人就是喜欢嘴贱呐。”
三人经过身边,裴颜狠狠地阴阳怪气了一句。
她做什么事都无所忌讳,如此张扬,声音在这间水房里相当刺耳。三名女生敢怒不敢言地看她一眼,继续嘀嘀咕咕地走,裴颜刚才那句话也传到殷侍画耳中。
她的意外程度不亚于三名女生,不动声色,手上动作却有些慌乱地把药盒收进小包,再收进兜,而裴颜已经几步跨过来了,手抄兜里,站在她身边,垂着眼睨着她问:“你在这干嘛呢?”
“吃药。”
裴颜有些痞痞地笑说:“我看你是在发呆吧?”
“你病了?”
殷侍画摇摇头,裴颜“切”了一声,去拉她:“那跟我走吧,我每次晚自习大课间都特别无聊,你陪我走走。”
她直接拿走了殷侍画水杯,殷侍画有些意外,但也有些高兴。
她摸了摸衣兜,确认药被放好了,跟着裴颜走出水房,闻着她身上和沈钦颜相似的、似有若无的冷香,连周围在校园里的环境都和曾经那么相似。她心情格外好,就像豁然开朗,和裴颜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试探着主动握住裴颜的小臂。
被殷侍画冰凉柔软的手指碰上,那一刻,裴颜心里动了一下,但面上没显露出丝毫,哼着歌。
两人来到操场,在亮黄色的灯下顺着塑胶跑道慢慢地溜达。裴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殷侍画聊,殷侍画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应。
快上课时,裴颜把殷侍画送到教室门口,这时驰消也正好给殷侍画看完数学卷子了,等着她回来,往门口看一眼,没想到正好和裴颜对上视线,愣了一下,而后微微眯起眼。
裴颜表情则充满挑衅,轻轻拍了拍殷侍画的背,离开了。
驰消有些不悦,但也不能做什么。并且从始至终,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不悦。
殷侍画和自己在一起就是为了接近裴颜么?自己是在吃裴颜的醋么?有必要么?
他假装无事发生,待殷侍画回到座位上,给她看自己审完的数学卷。
但他也发现了,接下来两节晚自习,殷侍画都格外心不在焉。
在她改错题时,他发现她半天没动静,本想再给她讲讲,靠过去些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在摆弄那只旧兮兮的红头发布娃娃,对着它发呆。
……
那个晚上,裴颜却越想越不对,驰消曾做过的事在她身上重演了。
关于殷侍画的风言风语,她其实听说过不少,但都当成耳旁风,没往心里去。今天却亲眼见到殷侍画在水房吃药,她想到什么,没忍住,问起几名消息挺灵通的艺术班同学。
果然又听她们说,殷侍画有抑郁症。
【是真的么?】她问。
【是真的啊,好多人都看见了,不过……你觉得可能是她们瞎说的吗?】对方反问。
毕竟很多话都是越传越广、远传越离谱的,早分不清轻重对错了。
裴颜琢磨了一会儿,但她探寻真相的方法要比驰消激进得多,干脆直接去跟殷侍画说:【今天晚自习大课间,我看见你吃药了。】
殷侍画说:【啊。】
【你有抑郁症吗?】
【……】
【嗯。】
殷侍画承认了。
但这会儿的殷侍画也在思考,打着自己的算盘,带着点小雀跃,告诉裴颜:【其实没那么严重……就是有时候,特别是晚上的时候,我会觉得有些难受,就想吃药。但你今天来找我,带我去操场上走,我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发完消息,她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而对于如此“绿茶”的一番话,裴颜却再没任何反感的情绪,心头反而涌起一股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清的浪潮:【那我明天还去找你呀?】
【好呀。】
【那我……】
裴颜也用指甲狠狠地按了按手指上的肉,以让疼痛感给自己增加几分冷静:【那你明天还要去吃药么?我陪你。】
【嗯!】
*
又是晚自习,大课间,殷侍画从桌洞里摸出装药的小包,跟驰消说:“我先出去啦。”
我先出去啦。
驰消明显从这个特别的“啦”字里听出她的愉悦。
看她离开座位,嘴角因开心而微微扬起,那是种无法克制的、真正感到满足且幸福的反应,就如同她得知饺子成为了她的小猫,就像她每次和饺子互动、并得到超出想象的反应时。
驰消依旧拿过她的卷子,很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看,同时瞥一眼门口。
果然,裴颜正斜靠在门边,手别在胸前,眯着眼与他对视。待殷侍画来到面前,她便瞬间变脸,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拉着殷侍画刻意地高声说:“画画,我们走啦!”
连走廊上经过的人都忍不住看她几眼。
……
在水房里,殷侍画依旧选择站在窗台最里侧,而裴颜站在她面前,替她挡着那些目光,看她很乖地吃药。
然后殷侍画看着窗外,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操场,窗户开一条缝,秋天的风吹进来,轻轻拂着她黑长的发,还带着操场上人群的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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