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回到从前…那该多好!
大梁武平四年,这一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好不容易雪停了,沈珠一大早就催促春燕:“快!快点!快拿上我的--孔雀毛大氅,都快把我闷死了。”
春燕从柜子里翻出孔雀毛大氅,递给沈珠,笑着劝道:“大小姐…一大早说死不吉利,快吐吐口水,百无忌禁,大吉大利。”
这个春燕,还真啰嗦,比那陈嬷嬷还唠叨。
沈珠呸呸了两声,就拉着春燕,朝外走去:“好了,别再说了,再不出去,待会陈嬷嬷回了,我就去不成了。”
外头风雪早停了,整个院子里都铺满了白霜,远远看去,就如撒了一地的面粉。
这景致算不上多美,可对关了几个月的沈珠而言,却别有一番乐趣。
她就像放出笼的鸟儿,提裙低飞而下,朝雪地里跑去。
春燕看得心惊肉跳,生怕雪地湿滑,摔伤了沈珠,忙跟在身后唤:“大小姐…你可慢点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珠听了格格笑道:“你这丫头,可是越发胆小了。”
她能心大么?上次她心大了一回,差点被陈嬷嬷骂死。
好在沈珠的脚步慢下来,被眼前的寒梅吸引住了,春燕才暗暗松了口气。
沈珠看了会儿寒梅,觉得有些无趣,正不知该玩些什么好时,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抿了抿唇道:“不如…咱们玩堆雪人吧!”
春燕一听,吓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大小姐,这可不成,这雪那样冷,可要冻坏手的。”
沈珠才不理会那些,自顾自蹲在地上:“你若不玩我也不勉强,我自个玩好了。”
春燕看劝不动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蹲下,跟她一块玩起来。
没有玩一会,春燕就告饶了,连连摆手道:大小姐,奴婢受不住了,手都不听使唤了,不如…我们一块进去吧?”
待会若是陈嬷嬷折回来,少不得要训斥一番,她一个粗生粗养的丫鬟都受不了,何况她们家大小姐,若是一个不小心,染上风寒,可怎么是好?
沈珠正在兴头上,再说了,雪人才刚刚做好一个躯干,忽然听春燕打退堂鼓,便不高兴了:“这怎么成,不然…”
她看了看春燕冻得发红的手,大发慈悲道:“不然…你先回屋里,左右就一会,就大功告成了。”
见春燕不走,又催促道:“还不快进去!”
话刚落,就“哈秋!”一声,随着这声“哈秋!”
沈珠觉得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似乎被说中了。
今日个出门,说了不吉利的话,死没死成,倒先病倒了。
陈嬷嬷回来,就看到沈珠老老实实的躺着榻上,还觉得颇为纳罕。
她嘴里啧啧了两声:“小姐今日个怎……”
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沈珠脸蛋儿红扑扑的,顿觉不对劲,抬手上来就摸她额头,果然烫得跟烧旺了的炉子一样。
陈嬷嬷“哎呀”一声,赶忙松开手,大唤道:“春燕!春燕!”
这个死丫头,是怎么伺候人的,她才走开一会儿,人就病成这样,真要好好教训了。
春燕手里正端着姜汤进来,看陈嬷嬷两手叉腰,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忙低下头:“嬷嬷,我…”
陈嬷嬷是沈珠的乳娘,虽是下人,却地位甚高。
平日里,春燕谁也不怕,就连大小姐,她都能随意说笑,唯独见了陈嬷嬷,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死丫头你给我过来!”陈嬷嬷喝道:“是不是你又跟着大小姐往外野去了?”
春燕哆哆嗦嗦上前,头垂得更低了:“奴婢……奴婢不过是跟小姐去了院子里。”
就一会儿,她也不想的,她已经在尽力补救了,可哪叫大小姐不听。
陈嬷嬷一听,气得伸出手指,点了点春燕的脑袋:“你这死丫头!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劝劝大小姐,还由着她胡来!老爷指你过来,是要你伺候大小姐,懂什么叫伺候么?”
陈嬷嬷越说越气,嗓门又大了几分:“你这么没分寸,这棠梨苑看来也容不下你了!”
不中用的下人,就要被打发出去,运气好的去偏远的庄子里守着,运气不好的,就随便打发小厮嫁了。
春燕听了脸都骇白了,她颤声道:“嬷嬷…嬷嬷,求您不要…”
正说着话,二人的吵闹声惊动了榻上的人,沈珠迷迷糊糊的,也被吵醒了。
她好像听到,听到陈嬷嬷在教训春燕,沈珠努力睁开眼,身子也沉沉的,喉咙更是痛得厉害:“嬷嬷……不要怪春燕,是我……是我要出去的。”
刚说完话,就猛得咳嗽了起来。
陈嬷嬷看了更是心疼:“我的小祖宗!天可怜见的!可难受了吧?”
说话间,忙去搀扶沈珠,又自责道:“都怪嬷嬷没照看好你!才让你受这样的罪!”
说完话,陈嬷嬷又看春燕手里还端着姜汤,碗里还在冒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死丫头!
都病成这样了,喝这有什么用?去把叶大夫找来,还不快去!”
叶大夫是淮阴县最好的大夫,也是惯来给沈府瞧病的。
一听说要找叶大夫,沈珠忍着头痛,拉着陈嬷嬷道:“不…不过是偶感风寒,吃点姜汤就成。”
她从小最怕吃苦药,这会儿让她吃药,就像去上刑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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