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过大雨又跋涉了这么久,黎月白不可避免的发起了高烧,加上刚蓝微给他的那一针,昏沉感很快就来袭,他靠着树干奋力地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清醒。
终于,他出了林子,找到了那条马路,大马路上刚好停着一辆车,宋正时正从后备箱拎出一个装着长狙的箱子,他将箱子放在车子的引擎盖上,正准备打开。
林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一个少年,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就这样逆着光朝宋正时跑来,宋正时一时看入了眼,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少年,他就好似一只受伤的小鹿于晨光中跑出,无助惹人怜爱,但他除了那张脸,身上的衣服鞋子都已经肮脏地不成样子。
从那时起他就被黎月白勾了魂,摄了魄。
黎月白喘着气,细密的汗珠布在他的鼻头上,鼻侧那枚小小的痣很是精巧,他抓住宋正时的胳膊,声音沙哑“请你,请你帮帮我。”
宋正时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眸子暗了好几分,他将箱子重新盖上。十五岁的黎月白比他足足矮了大半个头,他垂着眼去看那张漂亮的脸蛋。
但也几乎是一瞬间,宋正时猜出了黎月白的身份。
“需要我帮你什么?”他沉声问道。
“帮我报警,我爸妈被人杀了,就在林子里,或者你借给我,借给我手机,我,我自己报警。”黎月白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诉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地顺着滚烫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的体能已接近负值,眼角和鼻头都是红红的,渐渐地他抓住宋正时的手松开了,整个人往地上软倒下去,宋正时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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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月白并没有告诉季无渡宋正时是谁,只说了是他在马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人,是那个人救了他,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至于他后来那几年是怎么跟着宋正时,怎么逃出他的魔掌的,他都没有说。
黎月白说完这些,季无渡沉默了好一阵,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有些伤疤一旦形成,就很难去将它揭掉。
季无渡没有去问他后来抓到凶手没,他是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跟救命恩人还有没有联系了,等等一切他都不去过问了,于他而言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
秋天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两人身上,不是那么刺眼,也不是那么热,温度恰好。
季无渡俯下身子轻轻地将他拥住,“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他始终没法想象这样好性格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遭遇了那样悲惨的过去。
黎月白伏在他的胸口,不悲不喜,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神情有些暗淡。其实早在前些年,他并不是这样的,在他父母故去的后几年,他拼了命的想要强大自己,无时不无刻都在想着报仇,那段时间他也有过狠戾,凶残,变得认不清自己。直到他亲手手刃了他以为的仇人,他才感觉能喘一口气了,再后来上了大学当了警察接触到了真实的人世间,他才慢慢地变回真正的自己。
过去的事就好似电影一帧一帧的在脑海里播放,在宋正时身边的那段时间,他感觉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要不是遇到路和鱼和江序,他或许现在会变成和宋正时一样的人吧。
一晃眼又是两三个月过去了。这中间警署也没什么命案之类的大案子,都是些失窃抢劫之类的,这几个月过的相对还是很轻松的。
冬天的夜幕总是降临的很快,下班后,季无渡打算带着黎月白去吃火锅。季无渡穿着及膝的黑色大衣,里面套了一件黎月白劝说了一早上的黑色高领,他从小就不爱穿高领,总觉得扎脖子,这件高领还是黎月白坚持要给他买的,但是一出警署的大门,他就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不由地拉高了高领毛衣。
黎月白是实在人,穿着鼓鼓的白色羽绒服,脖子上还围着松软的围巾,他肤色白,稍微一冻,鼻头立马就变得红红的,他吸了吸鼻子,扭头朝季无渡看去,那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季警官正缩着脖子,紧紧地抿着嘴唇。
“让你多穿点,你不信,现在知道冷了吧?”
“快快快,赶紧上车。”说着,他拉着黎月白的手就跑起来,也不管身边其他下班的同事用什么眼光去看他们。他总是习惯把车停在警署的户外停车场,不管刮风下雨。当别人头发被风卷起从他身边跑过去时,他总有八级大风吹不乱的发型,从容不迫的踏进警署的大门。下雨时,他就喜欢看三楼五楼的老刑警拿着文件夹顶在那稀疏的头顶,咋咋呼呼地往警署里钻,而这时,他更需要沉着冷静地打开他那把精致的黑伞,在人群中熠熠生辉。人活着总要有高光时刻的。
昏黄的灯光下,一黑一白的两坨身影被拉得很长,从嘴里呼出的气在空气里留下白色的雾团。
上了车后,季无渡就立马启动了车子,打开了暖气。他搓了搓手,接着捂上了黎月白冻得红扑扑的脸蛋,黎月白摘掉了围巾。
“明天能多穿点吗?一会儿去买羽绒服吧。”
季无渡把手收回搓了搓,又捧上了黎月白的脸,“不能,我的人生信条,宁可冻死,不能臃肿。我这好身材,穿羽绒服可惜了。不过你嘛,穿羽绒服还是很可爱的,你就接着穿吧,裹严实点。”说着,他伸手将黎月白的拉链拉到了下巴。
说起来,黎月白是没在季无渡的衣柜里看到厚实的衣服,冬天的衣服全是清一色的大衣,灰色黑色的款式不同的大衣,夏天都是清一色的衬衣,很少看到个别比较跳跃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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