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十七应声退下。
裴卿卿在他走后,正要开口和陆淮安说话,这时床上的麻姑突然发出一声嘤咛。
裴卿卿立刻吞了将要出口的话,往床边走去,“麻姑,”她焦急而又短促的叫着她的名字。
麻姑极其艰难的掀开眼皮,朝着裴卿卿艰难一笑。
她的笑容苍白而又欣慰,仿佛极为庆幸裴卿卿没事一般。
“参片,”又过了片刻,她气若游丝的吐出两个字。
也就是裴卿卿离她距离极近,才能听见,她朝她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放在五斗橱上的药箱里翻出参片,送进麻姑口中。
有了参片的支撑,麻姑隐约多了几分力气,她冲裴卿卿道,“药箱里有金色的药瓶,里面是可以快速愈合伤口的金疮药。”顿了顿,又道,“黑色药瓶里的是小还丹,白色药瓶里的是大还丹,都需要用酒冲服,可以吊命。”
“我明白了,”裴卿卿颔首。
麻姑松了口气,一闭眼,又晕了过去。
裴卿卿在床边坐下,先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取出药箱里的金色药瓶,重新帮她包扎了一番伤口,跟着,又拿着三瓶药朝外走去,将用法告知给了扈十七。
这样,至少能保住其他人的性命,等麻姑醒来。
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包括扈三在内的两人确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若不是裴卿卿及时送来的大还丹和小还丹,只怕熬不过两个时辰。
麻姑是在当晚再一次醒过来的,她一睁开眼就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睡过去的裴卿卿。
“姑娘,”她轻轻的叫了一声。
裴卿卿一个激灵,立刻醒了过来,朦胧着一双眼,冲麻姑道,“你醒了,可是饿得很了,我去帮你那些吃的。”说着,就起了身,踉跄了一下,快步朝外走去。
麻姑看着自家姑娘的背影,唇角微微的勾了勾。
跟着女主子,确实比男主子好太多了!
裴卿卿是有预感麻姑会在夜里醒来的,因此厨房的红泥小火炉里一直温着粥,端下来后,温度刚刚适宜病人喝。
“张嘴!”裴卿卿舀了一勺粥,稍微吹了一下,递到麻姑唇边。
麻姑有些不适应被人这般妥帖的照顾,她只喝了一口,便道,“奴婢现在有力气了,还是自己来罢。”
裴卿卿见她是认真的,也没坚持,将粥碗递给她,然后随意的起了个话头,“你家里还有亲人吗?”
麻姑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才道,“算是有,又算是没有。”
裴卿卿想,这又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并且听着应该不怎么痛快,她暗道自己睡昏了头,正要截断这个话题,说些别的,谁想麻姑却先一步道,“我娘……她是在我八岁那年,因为不堪药王谷的清贫,离开了我爹和我的。”
“那你后来有找过她吗?”
麻姑摇了摇头,“没有,找到又能如何呢?覆水难收,有些事,永远都无法回头,有些情,也永远追不回来。”
“约莫是这个道理。”裴卿卿含糊的附和。
麻姑用完一碗粥,将碗放在杌子上,冲裴卿卿道,“姑娘回去歇着吧,粥碗我明早起来收拾。”
“我收拾吧!”裴卿卿说着,就起身端起了放着粥碗的托盘,往外面走去。
等她再回来时,却看到麻姑眼底有些泛红,她知道,她说的不在意都是假的。
“要喝水吗?”裴卿卿隔了一段距离,轻声询问。
麻姑没想到裴卿卿会再回来,她下意识的问道,“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裴卿卿没说话,走到圆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看着她喝完后,将水杯放在杌子上,然后问道,“能往里面挪下吗?”
麻姑恍惚明白了裴卿卿的意思,她微微动了动身子,空出外面半张床。
裴卿卿转身,将屋中的灯火吹灭了,又放下帷帐,才上了床。
“你若是想你娘,我可以让人帮你找找。”快要睡着前,裴卿卿语气有些缥缈的冲着麻姑说道。
黑暗中,麻姑许是觉得有了安全感,情绪也外放了一些,“好。”
她想,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娘,若是有机会,去看看她过的好不好也成。若是过得好,那她就当以后没有这个娘,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若是她过的不好,她暗中帮助她一番,也算是成全了这十数年的母女缘分。
说完这桩事,两人的呼吸都清浅起来。
陆淮安是在次日一早接到扈三手下人的密信的,他们已经查出了庞进武身边那个暗卫的底细。
陆淮安看完后,冷冷笑了一声,“庞进武倒真是狠。”嘴上说会帮暗卫照顾爹娘家人,可实际上却早就将对方一把火付之一炬,永绝后患。
“将那家人的尸骨和邻居全都带来兴平。”陆淮安吩咐扈十七。
扈十七答应一声,立刻下去传信。
陆淮安又在桌边坐了片刻,然后朝外走去,他先是去了正房,看到床榻上没有人睡的痕迹后,又退了出去,往旁边的耳房走去。
他站在耳房外,侧耳倾听了片刻,见屋中没有起身的动静,微微摇了摇头。
“将.军。”扈十七传完密信后,赶到陆淮安的身边,“裴姑娘还没醒来吗?那今日的早膳……”
“怎么,你还想让她日日给你们下厨?”陆淮安不怒自威的看了扈十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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