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安沉肃的目光顺着她的眼睛下移,最后落在她颈间的毛领上,抬起另一只手,单手解了开,少女雪白修长的颈子上赫然有一道淤痕。
“上过药了吗?”他盯着她的伤处,沉声问道。
裴卿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窒闷,回道,“劳大人关心,上过了。”
陆淮安重新替她扣好了毛领,微凉的指节在她娇嫩的脸上勾了勾,“斐清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大人若没有旁的事,我先回去了。”话落,她朝他微微颔首,便头也不回的朝正房走去。
陆淮安看着她的背影,额角一阵阵的抽疼。
在两人的角逐里,他一直都是占据上风的,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压制她,束缚她。
他也并不是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只是他已经做过太多伤害她的事,他不敢也不能将选择的权利交还给她。
他继续束缚占有她,还能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那么漫长,她总会明白他的心意,可若将心剖给她,她定会选择此生与他不复相见。
人啊,终究还是自私的。
想明白自己的心意,陆淮安缓缓的往正房走去,他进去的时候,裴卿卿正对镜为自己涂药。
“我帮你吧!”陆淮安一手撑着桌子,冲她说道。
“不劳烦大人!”裴卿卿冷淡道,话落,她将玉瓶放进首饰盒,站起身来,从镜中看着他道,“我已经涂完药了。”
陆淮安垂了垂眼,没说什么。
裴卿卿则去了一旁净手,她刚将手上的水渍擦干,素渠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福身道,“将.军,姑娘,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是摆在外间吗?”
陆淮安打量着裴卿卿的神色,轻轻“嗯”了一声,素渠低头退了出去。
“可要人扶着?”裴卿卿走到陆淮安身边时,停下来问了一句。
陆淮安神色瞬间缓和下来,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人一起朝外走去。
用完晚膳,两人回房后,裴卿卿看了陆淮安一眼,“方才用饭的时候,大人一直看着我,是有话与我说吗?”
陆淮安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你先去沐浴,出来后我跟你说。”
“好。”裴卿卿答应一声,往净房走去。
两刻钟后,等她再出来时,陆淮安端坐在桌边饮茶,看到她出来,他伸掌指向身边的圆凳,“过来坐。”
裴卿卿过来后,陆淮安先给她倒了杯茶,然后才道,“你可知你爹,他其实并不姓裴?”
裴卿卿听陆淮安这般说,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她握着手中发烫的茶盏,过了片刻才道,“知道。我爹本姓徐,二十年前,我祖父徐白俞曾官拜兵部侍郎,那时庞国公也还不是庞国公,只是庞太师,他依仗从龙之功疯狂敛权,我祖父不肯与他同流合污,便被他罗织罪名,阖家流放千里,路途之中更遭匪徒掠杀,最后只有我爹……和大伯活了下来。”
“大伯他有妻有子,往事早不愿回首,我爹他心中有恨,便一路北上,更名换姓,伺机为祖父沉冤昭雪,可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庞国公的残害。”
陆淮安听裴卿卿说完,眼底一片明灭,须臾后,皱眉看向她,“这是谁跟你讲的?徐九思?”
裴卿卿颔首承认,顿了一下又反问,“不对吗?”
陆淮安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和宋推官查出来的有很大的出入。”
“宋推官都查出来些什么?”裴卿卿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神锐利的看向陆淮安,肃声问道。
陆淮安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不管是你大伯,你爹,还是宋推官,他们都知道真相,但是却从未想过主动告诉你,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卿卿,当年的事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复杂、难堪,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你。”
“请大人告诉我!”裴卿卿红了眼尾,轻声却坚决的要求。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能独当一面,不管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她都承受得起。
陆淮安抬起手,在她纤弱的后背上拍了拍,然后缓缓道,“一切事端都由二十年前而起,当时皇上刚夺得帝位,为了安抚手下三个重臣,便分别晋封他们为镇国将.军、庞太师、曲相。其中镇国将.军也就是我爹,他当时已经伤了身子,领旨后便退去了梁州休养。”
“他一走,京中只留下庞太师和曲相,恰好当时皇后身子不好,皇上便提出,要选一位贵妃协助皇后正位宫闱。那时,曲相家中的孙女和如今的庞嫔皆是十三四岁。庞太师为了独得圣宠,便先下手为强,以雷霆手段构陷曲相与酆太子一众乱党有旧,致使曲家满门被抄斩。”
“此后一个月,庞嫔则以贵妃之礼被迎进宫,入主漪澜宫。”
他话落,裴卿卿皱起眉来,声音颤抖道,“我娘她姓曲,二十年前正是十三四岁,她就是你说的曲相的孙女,是吗?”
陆淮安点了点头,“你娘墓碑上的名字是曲云娘,而曲相的孙女正唤作曲云。”
一滴清泪从裴卿卿眼角落下,她哽咽着问,“那我爹和我娘又是如何相识的?”
“曲家和徐家有故旧,你爹和你娘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在你娘被庞进武偷龙转凤去了别庄后,他更是不惜拼了身家性命带你娘离开,而徐家正是因此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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