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姑娘,侯爷请您去前厅一趟,柳大人又来了。”
“……”闲起来能令人无聊致死,忙起来却连半日都没得闲。
秦绮正捧着药筐,从走廊下的阴影里出来,不禁会心一笑,“姑娘去吧,这些药草我来处理就好,等你回来,验收便是。”
……
柳赴霄此番来,还是为了一桩旧事。
神子澈那张桌案上的公文都被挪至一旁,正中间摆着两只精致的木椟,雕龙刻凤,绝非凡品。木椟里各呈着一颗药丸,通体乌黑,折射着窗棂投来的光泽,仅仅是看着,便觉不祥。
“这是我昨夜从陛下私库中找到的,内室们对这些木盒子都十分小心,但听他们交谈时透露的意思,却连这些东西是何时出现的都不清楚。”
沈栖棠进屋时,正听见男人沉着脸,这般严肃地说着,手里从路边随手择来的木枝便吓得落在了地上。
“你没事去私库做什么?”少女讪笑着问,脸色略有些发白,惊疑不定。
“自然是找证据。”柳赴霄回头,沉默片刻,“我还想问你,昨日暗闯私库,是想找什么?”
沈栖棠一愣,大惊,“你看见我了?”
男人沉默着点点头,“就在你头顶的房梁上。”
“……”
沈栖棠颤巍巍打量了一眼神子澈,青年似笑非笑,但显然并没觉得惊讶。
多半是早就猜到了。
她已经不会再去怀疑他是怎么猜到的了,反正这人总像是开了天眼,逮着一条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到瓜。
习惯了。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咳,说回正事。你怎么会想到把这东西偷回来?皇帝的私库也是有人记录数目的吧?你居然还连带着盒子一起偷回来了……”
一看就没什么经验!
柳赴霄提起这个,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原本就严肃的面相越发凶神恶煞的,“我查对过,这一批药丸,都不曾被登记在册。而且,我父亲的书房里,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盒子,只是里面空无一物。”
和柳国公沾了边,却又没有过明路,那倒确实是挺可疑的。
沈栖棠隔着帕子拣起一枚药丸,还没凑近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也难怪柳赴霄会注意到这东西,“等我一下。”
她招来灼炎,回小院里去取药箱,又切开了其中一枚,不禁柳眉微蹙。
柳赴霄心中一紧,“这些药果然有问题?”
少女摇头,沉默不语。
“……她是嫌弃这味道。”神子澈叹气。
他手里还有一本册子,也是柳赴霄带来的。
上面记载着太医院众人休沐的时间。
“柳大人当真要追根究底么?”
柳赴霄丝毫都不曾犹豫,“这是自然,那些村民,还有无辜被抓走试药的人,总不能白死。刚回王都之时,国师明明答应过我,会帮我查明此事,抓出那两名巫医口中的‘大人’——”
神子澈望着他,目光幽深莫测,笑,“可是即便你揪出了此人,他们也只是像巫医那样拿钱办事的‘替罪羊’罢了。幕后的推手,你我都心知肚明。”
固执地要还原真相,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捋清了这条线,他柳赴霄就敢正本清源不成?
大义灭亲,他会么?
第127章 沈某人毕生瓶颈
这药的配方比沈栖棠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她边摆弄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工具,边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随口问,“说起来,上次那个装神弄鬼的神师怎么样了?”
柳赴霄闻言,眉宇间的沟壑越发加深了几寸。
他在挣扎。
少女觉得莫名其妙,分心抬眸打量了他一眼,神子澈淡淡开口,“死了。蛊惑君主之罪,原是定了凌迟处死以安民心,但在行刑前,他就毒发身亡了。”
“哦。”沈栖棠点点头,“不管是什么刑,只要死了,就都是一样的,不再有机会出来祸害人也就罢了。”
“自然不同!”柳赴霄咬牙切齿,却被一旁的青年按住了肩。
神子澈冲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多说,免得令少女下手更没了分寸。
男人深呼吸,平复下来。
的确,这些事无论怎样查,都只会指向一个结果。
如果他执意要这么做,迟早都会与整个柳家针锋相对。
王都这潭水,一向如此,似千丈深。
潭面平静无波,水下却暗潮汹涌。
无论如何,都有人会死的。
他心中一片愁云惨淡。
良久,才一字一顿,严肃地道,“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比起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我宁可将能做得都做了。”
屋子里一时无声。
没一会儿,少女“噗嗤”笑出声来,头也没抬,“说绕口令呢?你想查就查,反正都是你们家的事,和我们能有多大关系?帮忙都可以,给钱。”
“……”
沈栖棠,还是一如既往的实在。
柳大人沉吟良久,如此在心中感慨。
……
那药丸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沈栖棠忙活到傍晚也没能得出个结论,纸张上涂涂划划,最终只留了几味药,却也仍然十分粗浅。
柳赴霄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一整日都没离开,连公务都搬来了侯府,见连她这都愁得直揪头发,便知要追究这些药的成分,绝不是一时半会儿间就能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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