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庐
赵玲珑从筐中拾起一枚红李,也不嫌弃脏,只粗粗擦一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甜滋滋,翠生生的,想来味道合心意,她人餍足又欢喜,一双杏眼都眯成一条缝。
崔昫看她这样比自己吃了都满足,连带着奔波两个日夜的辛劳都好似瞬间消失,一向冷峻的面容上不由带上浅笑,“怎么样?是你幼时尝过的那种李子嘛?”
幼时赵父经营生意,时常出门采买。
赵玲珑年幼顽皮,逢些不远的地方都撒着娇非要凑上去。
恰有一次赵父要去眉城采买当地独有的一种菌菇,前后不过四五日的行程,赵母耐不住女儿撒娇痴缠,最后允了她随行。
山里人憨厚老实,送来野生山货时见她小小一女郎耐不住天热,便从篓子里取了现摘的翠红李子。
山涧清泉水洗过,小玲珑欢喜地吃了好几颗,也不再闹着归家了。再到长大,吃过翠红李子无数,却总没有幼时记忆中的味道。
前几日在厨间酿一道鲜果甜鸡,她提了一嘴,不想崔昫上心,竟真的寻到了。
赵玲珑心绪复杂地看他,“渝州到眉城四日的路程,两日你便回来,劳你费心了。”
崔昫道:“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顿一下又补充,“来回换了好几次马,果子金贵,不好太过颠簸。我检查过,没有破损的。”
好似自那次挑明情意后,他就比往日话说地更多,而且...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人在悄默声的求奖励?
她好笑地转身,接过杏仁递上的湿帕子,“今晨有江家老农新送上来的江河鲜货,我记得你爱吃蟹,便让厨间活水养着,若是不忙,便在这里进晡食吧。”
崔昫忍住雀跃的欢喜,忽视一旁韦二郎暧昧不明的眨眼示意,回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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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自己与玲珑独处一室,一边吃着美味一边谈生意论素日见闻,或许还可以试探问一下他们婚事。
然而,现实是残忍的,崔昫安坐半晌,眼神不善,瞪着玲珑斜后方那几桌‘不速之客’。
高七、韦三素日就在自己身边,闻说玲珑下厨招待凑上来,可以理解。他,杨启年,算什么?
对崔昫的隐隐不满,赵玲珑并不知情。
如今赵家生意版图徐徐展开,又因为番椒的横空出世,各方周全颇费功夫。
赵家族亲能用之人不多,便是当时分家有一部分厚道人留着,但是赵家家业倒换人手,重新统筹,从上到下,处处都需要留神。
且赵玲珑有着上一世经营生意的历练,于接管方面得心应手,更清楚看穿赵家过往生意上的不足。
又要革过去之久,又创未来所图,人手自然会缺。
赵玲珑一人分身乏术,渐渐将自己的关门弟子——杨启年,委以重任。
现下,杨启年正总管着食学馆的事务。
杨启年将这几日馆中账目以及出现的一些问题一一说尽,得到后续工作指示后,长舒一口气。
以前跟在叔父身边,大小管事只管汇报各类事务,他算是半个主子,只做决策性的东西。
直到拜师学艺。从最下层了解,才真正明白,所谓生意究竟是怎样一步步累积成城。
那时不懂事,叔父惩处那些在其位并不谋事之人,他还不解,为何叔父能料事如神。当时只以为是管事人蠢笨漏了马脚。
管上食学馆之后,从一颗菜到使唤小厮月钱,才知道处处有利润,点滴可下手。
今日和师父盘账,几番应答足见对方知微见著。怪道叔父说赵家鼎盛只在一甲子。
他想起族中有人因自己拜师赵家,做了赵玲珑关门弟子而讥讽的话,心中哼声:渝州城不小,赵家一发冲天的势头不可当,来日不知有多少人要羡慕自己呢!
为未来所想而高兴,杨启年面上不由露出笑意,落在崔昫眼底,一身凛冽更甚。
在他食案两侧,韦高二人一阵头疼,见杨启年没有眼力见,还敢凑到赵玲珑桌前请教那一道‘双味蟹’,双双起身将人拉起,不顾他挣扎,拽着人闪了。
崔昫脸色终于好看几分,头一回觉得好友有些用处,“他们有事要说,不必搭理。”
赵玲珑:.......别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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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隐庐推出新式月饼。
往年都是甜腻腻的豆沙馅亦或是五谷仁馅料,赵玲珑脑中妙思一闪,什么咸鸭蛋黄馅、彘肉馅、鸡冠花馅等千奇百怪的,都尝试着做了。
起初只是放在各铺子里小分量做赠品,越临近中秋,错打错着撞上了渝州城人的爱点,竟然走起了销量。
赵玲珑振臂一挥舞,顿时有厨间出动,倒是热闹了一阵。
节庆的好日子,赵玲珑看账册,刨除人力、食材等成本,竟还有近五百两的月饼利入。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点银子算不上多少,赵玲珑做主将其按上工工时分配,直接散给了忙碌了许久的众人。
外面对赵家的赞誉再上一层楼,仁商的名号更有真切感。
中秋这晚,赵家东堂
一家四口围着大桌子正说笑吃喝着,就见管家匆匆进来,面上喜不自禁,“郎主,夫人,大喜事呀!”
想必这消息着实喜人,管家上台阶的时候险些绊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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