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赵家前有锦绣风华,后已无拖累之身,游鱼入水,任他天高地广,可成大器矣。
拜祖过后,剩下的繁文缛节一一过了,就是正式的收徒仪式。
赵玲珑一身黑色短打,难得换下一身女儿装,细细红绸勒出女儿纤细腰身,不堪盈盈一握,纤弱若有力。
手中一双铁刃刀锋雪亮,在她手中虎虎生风,剁剁剁地声音中,三牲五畜便被她利落拆解。
远处围观的韦二‘嘶’一声,冲好友咬耳朵,“这刀功,你以后娶回家,不得天天收拾你?”
天天收拾他?
崔昫心说,求之不得。
韦二光看他满意的表情,大致猜出他内里想法,酸地牙疼,他还要说什么,身旁的高七郎猛地拽他一下,“你安生一会儿。韦大人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韦二只好悻悻闭嘴,抬眼盯着正一步一叩首的青年。
杨启年是赵玲珑对外公认的第一位弟子,故而拜师仪式上,沐浴净身,焚香过后,以弟子礼虔诚地接过赵玲珑手中的刀。
赫赫大刀,是从城中最有名的铺子里定制好的好把式,方正浑圆的‘赵’字说明,从即日起他就是赵家的入门弟子。
他与赵玲珑先后跪在赵家一直供奉着的祖宗刀前,随着老者激昂慷慨的语调,念着千百年的颂词。
韦二莫名呵笑一声,“二郎,这要不是拜师,看他们这同进同出同叩首的样子,我还以为杨启年真成了赵家的赘婿呢。”
崔昫不冷不淡地扫他一眼,“韦大人来了。”
果不其然,受邀前来的官员队伍中,韦大人的身影已经不见,韦二‘哎哟’一声,留下一句你怎么才说,一溜烟走了。
高七郎识破好友的计谋,知道韦二提起杨启年惹了他不开心,“我倒觉得拜师挺好。”
崔昫看他。
高七郎听闻那边一声‘师徒之情’,解释道:“师徒之名,若是还能入赘,岂不是欺师灭祖?赵玲珑若是真有心思,便不会在今日收他为徒。”
崔昫紧绷的脸色终于好看些。
眼看礼成,他意欲上前说话,却闻大门外一声高喊
——节度使大人崔云锡,崔大人到。
他脚步一顿,皱着眉头看向来人。
见其鬓间发白,五官却是这个年纪少有的英俊,神情威严,一身气吞山河的杀伐气势在一身常服的包裹之下掩藏几分,却依旧有几分摄人之情。
视线流转,对方眼神之中的威严,让不少人下意识地不敢直视,生怕哪里惹上麻烦。
渝州刺史见上官到场,急忙脱身,放低身份,“不知大人亲来,下官有失远迎。”
大大小小的官员顿时将人围在中间,应和着说话。
崔云锡只挑几句随口说话,与不远处冷着脸的儿子对视过后,看向不远处的赵明生,一拱手,“亲家公,许久未见,瞧着怎么老了许多?”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赵家和崔家的关系这样亲近?瞧着崔大人和赵明生像是认识?”
“怎么不认识?崔家的老宅以前和赵家在一条街上,赵明生和崔大人年岁相当,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呢。”
“哎,哎,听着没,这崔大人还称呼亲家公呢,崔昫不是已经和赵玲珑和离了吗?”
“谁说不是呢?听听...”
赵明生哼了一下,当着这么多人,不能落了对方的面子,偏着身子拱拱手,“崔大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年轻貌美。”
“哈哈哈哈,明生老弟幽默不减当年呀。”崔云锡并不生气,他见对方身侧的女郎有几分眼熟,又有一小子乖巧又好奇地盯着自己,疑惑道:“这是你儿子?那这个呢?瞧着...”
崔云锡在女郎灿然一笑,屈身行礼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昫儿的娘子吗?”
赵玲珑身子一僵,很快起身,看向人群中的崔昫,挑挑眉头——你爹怎么回事?
崔昫,崔昫无耻地转头看向一旁,错开她质问的眼神。
怎么说,他好像没和父亲提起自己和离的事情。
他以为母亲传信会告诉父亲的。
崔云锡在尴尬沉默的古怪气氛中,被迎接到赵家正堂。
他是直接从军营巡视归来,路过渝州城的时候,猛地想到自己夫人停留在渝州已经五六月了,临时起意要来一看。
进城的路上正好听百姓说什城西赵家菜开山,收徒,他念及城西赵家不就是自己的亲家嘛,心说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去捧场也是应该的。
然后
崔云锡咬下一口肉包子,吃惊道:“你再说一次。”
赵明生瞪他一眼,将最后一个包子抢回碗中,“我说,你儿子和我闺女已经和离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和离三个月了。”
不用那么大声,父亲耳朵还没聋。
崔昫心里道。
崔云锡一时不知该感慨手中的羊肉包子太好吃,还是为儿子的婚事而震怒,“为什么?”
崔昫接道:“是儿的缘故。还望父亲体谅。”
当下场合实在不适合谈论这些。
崔云锡再看不顺眼,也忍了脾气,恰后厨上了一道推沙望月,他看都没看清,一口干掉半盅,“明生老弟,最近厨艺大涨呀!”
这包子,这汤水,要是军中厨工有这样的手艺就更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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