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一位面须发白的族叔还在言辞正正地说着,赵父已经不耐再听他说什么男儿当家顺天意,挥手打断,“族叔叔,您的意思我大致听懂了,且让我来捋一下,您看我说的对吗?”
老者示意他开口。
赵父从对方最开始讲起,发问:“你说,隐庐是赵家根本,不可流于外人之手,应当收回?”
族叔点头,其余等人亦是点头。
赵父:“你说,隐庐如今论功,一半是赵家这些年的名声,另一半是玲珑的本事?”
族叔理直气壮地点头。
没有赵家这些年的辛苦经营,口碑良好,又怎会有无数人前呼后拥地拥趸。
赵父继续:“你说,族中兴旺子弟不少,应该选一位恰当人选,接手玲珑?”
族叔点头。
赵父的语气终于变得难以置信,他怀疑自己此时是在梦境之中,不然为何会有如此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你说,玲珑不便抛头露面,以后只研制新菜方子,做不得大掌柜?”
族叔再次点头。
赵父扭扭身子,终于问出口:“族叔,你是不是疯了?”
族叔下意识点头,等反应过来,差点跳脚,“你这话是何意?”
赵父喝了一口茶,顺顺气,“族叔,这堂中有脑子的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话。隐庐那个破风篓子,多少次族中聚会,你们都叫我拆了算了,若真的是赵家这些年经营良好,怎么之前多少年,没有一个人来,玲珑一接手,就车流水马如龙了?”
“您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眼人都知道,若不是玲珑手段好,整饬有方,能有如今的境遇嘛”
“还有,玲珑出方子,你们赚钱分红利,怎么净想着好事呢?那拉磨的驴都还给点好饲料呢,怎么我家女郎就这么任劳任怨的受罪呀。”
“您别说了。隐庐的事情以后莫要再提,那地方已经是玲珑的了。”
赵父不想伤了情分,点到为止,半好听话,半带威严的解释。
却不想,众人被这一番话一顿呛,顿时脸色难看,尤以地上站着的族叔最缤纷多彩。
族叔冷哼一声,“族长,你莫忘了,这是赵家,姓赵。玲珑女郎再怎样,已经是崔赵氏,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吧。”
我去你个肥水不留外人田。
昨日被崔家小子给顶撞,今日又是这起子不晓事的老骨头怼,赵父恨恨道:“族叔,玲珑是我赵明生的亲闺女,便是出嫁了,那也是我赵家的人。”
“自古女子出嫁随夫姓,生死盖棺的钉子都是崔家人的,明生,你可不要糊涂呀!”有人劝解。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隐庐姓赵,她赵玲珑管着算什么回事?快快让她走。”有人愤懑。
“若不是赵家荣光,赵玲珑能做的如此风生水起?真是落脚地被鸡站,凤凰的窝里全是野鸡蛋。”有人嘲讽。
……
各种声音蜂拥而来,直到此时,赵父终于品砸出昨日崔昫话音之外的意思。
原来,他说隐庐姓赵玲珑的赵,不是说他这个做爹的不放手,而是站在他身后的整个赵家不愿意松口。
利益,动人心了。
赵父耳闻堂中争吵,恍惚间想起看到赵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一块块朱红色的赤金大字,像是山一般,压在他心口,叫他喘不上气来,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为什么要将家业交付给一外家女子手中?
这一处陷入纷争,与此同时,隐庐之中也陷入另一种混乱之中。
今日是个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天,韦二出门的时候,摔了好一跟头,妻子新做的梅花印袍子立时沾上了几点泥泞。
被下人搀扶起来,他呢喃一句,出行不利呀。
所以到了隐庐见到崔昫和高七郎后,他第一句话是——“我阿娘说了,让我待在家保命,所以前几日不敢出门。”
所以,你为什么不顾你阿娘的话,非要跑出来送死?
高七郎一脸‘你真是有病’的神情,尤其是看到韦二袍子都脏成不像样后,更加不理解对方的举动,“你这是去跳水坑玩了?”
“去去去,瞎说什么。我这是出门绊的。我今日定要出门,是因为我听说了一件大事,一定要和你们说道说道。”
见二人看向自己,韦二也不拿腔,“今日,赵家祠堂聚会,要将隐庐的经营权收回呢。”
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自打上一次被赵玲珑随口一言给中伤,家中关了他好久,说是避嫌。
人闲着,心不闲,他总算明白崔昫的心意后,就念着弥补一下。谁让往日他会错意,总是欺负赵玲珑呢?
这一弥补,就顺便让人打听赵玲珑的日常生活,然后搭上了赵家族中一闲散子弟,从他口中得知一件大事。
他兴冲冲地来,又兴冲冲地将消息分享给好友,只等他们表现出惊讶来,他顺理成章地提几个小点子,比如什么英雄救美人。
崔昫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高七郎呵呵一笑,低头继续吃菜。
不是,什么意思?
“你几日不出门,消息都慢了。我和崔二早就知道此事了,还知道,赵玲珑怎么应付的呢。”
韦二也不失落,好奇道:“她怎么应付的?”
“第一,她和离后,以寡居身份立了独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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