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
“而且,如果不是你自作聪明,说不定兆清公主就不会死——”
陆经业猛地朝她吼道:“不要再说了!”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别的选择,我自负聪明,以为自己前途无量,但是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不过就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我没有家族,没有人保我,我除了选择帮葵司抵罪,没有任何办法!”
“林瞻当年拿着太后懿旨和我说,如若我不给葵司抵罪,这道懿旨就会被传下去,韫素会远到匈奴和亲,谁不知道峪城一战以后我们已经和匈奴已经势同水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韫素去送死。”
说着他颓唐地蹲下来,痛苦地抱着头,“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还会杀了韫素……”
沈怀玉在任江宁刺史的时候就曾经和葵司打过交道,那时候金陵饥荒,圣上派张栋前来赈灾,但是那些赈灾款却和实际上能够收到的数目却对不上,她去找张栋,张栋没见她,葵司倒是一脸笑意的和她说话。
葵司和她说,“那些平民愚昧无知,哪里值得用这么多钱来保着。沈大人现在这么年轻貌美,想来也是需要不少胭脂首饰的,赶明儿我回京邑,定要让人给沈大人打一副上面镶着夜明珠的头面的。”
“只要沈大人愿意行个方便,这些好处定然都是少不了的。世界上有些人生来就是贱民,和我们这些人上人自然是不能比的,那些贱民只能任我们生杀予夺,这是那些贱民的荣幸。”
葵司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什么不妥,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温顺的毒蛇,很矛盾却又很贴切。
好像这即将因他的贪婪而死的不过是蝼蚁,而不是活生生的数万条人命。
沈怀玉没有反驳,毕竟反驳也没有用,张栋在朝多年,根基深厚,况且江宁刺史的话语权远比不上这位上京来的赈灾大臣。
赈灾银已经从张栋嘴里吐不出来了,后来葵司还连同当地富商,将赈灾粮都扣了十之二三,高价卖出。
沈怀玉还记得她在金陵曾经遇到的一个幼童,当年还送给过她一朵花,再次看到那个幼童却是在金陵城外集体掩埋的一个大坑里,她瘦得只剩一点皮包骨,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堆尸体的中间。
当时的金陵,真是人间炼狱。
所以等到她官居一品,第一件事就是搜集张栋贪墨案的证据,将他连根拔起。
抄家那日,从他府中搜出的财宝之众,几乎堪比皇家私藏,而他的夫人子女也都是不次于帝妃帝姬的吃穿用度。
而葵司却没有被定罪,他就像一根菟丝子,从张栋身上汲取完养分以后,又找到了另一个人。
后来张栋行刑的时候,沈怀玉其实看到了葵司。
他站在人群里,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像一张严丝合缝的面具一样。
第15章 变天
承德十年的冬天,大理寺卿陈绍祺请奏重审当初的陆经业贪墨案和兆清公主失踪案。
此话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
谁不知道兆清公主早就在两年以前就已经失踪了,当今圣上用尽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没有找到兆清公主,几乎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
没想到大理寺卿陈绍祺不仅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公主尸体,还查到了真凶。
众人哗然,暗暗惊叹这位大理寺卿居然能查到这么多的事情,倘若真的一一应验,怕是这多年未变的中部官员格局要变动了。
圣上听闻这些,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淡淡说了句,“公主的身份事关皇家,如不是有十足把握,需要谨慎对待。”
结果陈绍祺拿出前些日子派人从临安拿回来的物件,“陛下,臣已经确认了公主身份,并且还查到了当年将公主掳走并且杀害的人,正是当年张栋的亲信,现在跟随在林相身边的葵司。”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陈绍祺疯了。
林相的势力,就连圣上都得忌惮三分,这位陈大人居然还敢老虎脸上拔胡子,动林相身边的人。
可是陈绍祺居然有证据,他并未提起林相,将他从这件事情里面剥离出来,直说葵司当年威胁陆经业,让陆经业替葵司担下贪墨罪,而兆清公主在夜出宫门的路上被葵司掳走,大概是担心兆清公主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将兆清公主杀害,藏匿在家中。
等到风平浪静以后,将兆清公主的尸体运出城外,埋在临安。
圣上听到这些话以后才终于有了些对兆清公主的关心,“林爱卿这么笃定,想必已经有了万全的证据了?”
“如若果真如同林爱卿所说,兆清是朕唯一的妹妹,朕必然要为兆清讨回公道的。”
许南牧也站出来帮腔,“公主被掳一事代表着皇家威严,真有贼人胆大包天至此,便是藐视皇权,无论是谁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林瞻被众多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着,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情绪。
陈绍祺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将人证和物证一一带上来,有当时掳走兆清公主的贼人,也有当年金陵灾害时证人指控葵司贪-污受贿,高价售出赈灾粮的证词,葵司和陆经业来往的书信,还有一份来自大理寺狱的的证词。
圣上显然也记得那位很是出色的少年郎,他也知道自己的妹妹属意于陆经业,他当时也很乐见其成,毕竟皇家姻亲,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侍郎肯定会成为天子党,到时候便可以一点点地中和林瞻的在朝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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