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浑浊的眼睛登时一亮,李偲不愧跟在她身边十五年,说的正是她的心声。
香桃身子一震,没想到李偲为了讨好太后,连尽孝这种话都能说出口,她压下心中的不悦,回道:“能为太后分忧是妾身的荣幸,只是妾身并没有悟透佛法,更不懂轮回,只是会诵背一些佛经罢了,怕是要让太后失望。”
李偲冷哼一声:“娘子在白马寺说的头头是道,怎么一说到为太后尽孝就开始自谦,难道不想为太后分忧?”
太后面色顿时一冷。
香桃刚欲起身谢罪,却见夏渊伸胳膊拦住了她,她于是就安安稳稳的坐着。
夏渊掀起眼皮看向李偲,“若论起为太后分忧,李大人排第一,恐怕没人敢排第二。”
李偲一时不懂夏渊话里的意思,一扬拂尘,捋了捋胡须,冲太后的方向道:“效忠太后,是微臣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夏渊不再和他废话,一抬手,两个小监合抱了一个卷轴进来,在太后面前站定后,徐徐展开。
太后看着上面一串串的数字,迷惑道:“怀瑾,这是什么?”
夏渊凛声道:“这些全部都是李偲这些年搜刮的财物,他打着为太后寻仙问药的幌子,肆意侵占百姓的田地,宗祠,钱财,已经积攒了数不尽的财富。”
堂内轰的一声,像炸了锅,曹笠都坐不住了,他眼珠子跟着卷轴划过那一笔笔钱财,妒火中烧,他是曹家人,掌控者整个北雍的财权,都不及李偲的财富多,咬牙道:“好你个李偲。”
太后眼睛睁的浑圆,不知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相信,怔愣住,久久没有开口。
李偲见太后眼里的犹疑,扑通一声跪在太后脚下,大呼,“太后明查,夏将军为了维护他的小娘,煞费苦心陷害微臣,那日在白马寺他就极力阻拦,不想让香桃小娘进宫见您,现在又平白无故给微臣安这么大一个罪名,他是在蓄意报复啊太后。您可不能上了他的当,这宫里宫外,真正想您好的,只有李偲一人啊太后。”
这么多年来,李偲鞍前马后为太后办事,太后早已习惯他的殷勤和贴心,她多少知道他敛私财,只要在许可的范围内,倒也无妨,反正北雍多的是银子,只是她万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大,可要她舍去多年的心头好,也是难,她一时下不了决心。
李偲见太后心软,胆子越来越大,指着夏渊道:“你拿个单子出来吓唬谁,你有证据么?”
夏渊冷声道:“证据多的是,待你进了大理寺,一笔一笔给你算的清清楚楚。来人,把他带走。”
李偲气急败坏,“你敢!”说完又抱着太后的脚哭诉,“太后救命,太后救命啊!”
太后亦动容,怒斥,“怀瑾,这是哀家的慈宁殿,没有哀家的命令,谁都不能随意把人带走。”
香桃心下一惊,太后这是决意要偏袒李偲,她暗暗担心夏渊态度太过强硬,悄悄转了目光去看他。
只见他垂眸坐着,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放在高几上,紧紧的攥成了拳头,骨指微微泛着白。
她递了个眼色过去,正好被夏渊捕捉到,他转眸看她,紧绷的下颚线顿时变得柔和,冲她微不可查的牵了牵嘴角。
而后他霍然起身,凛然道:“启禀太后,这个人末将今日抓定了。”
太后目眦欲裂,面色狰狞,声音也变得尖细,“夏将军,你想要造反么?”
“不敢。”夏渊说着从袖中拿出几封密函,“请太后过目,这是边关截获的李大人密函,他不仅不惜破坏您的名声搜刮民脂民膏,还是北狄细作,把在您身边听到的国家机密全都卖给了敌国。”
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脚下的李偲却已瘫软在地。
又听夏渊道:“李偲是军事罪犯,必须受到军法的惩处。”
太后颓然坐着,脑子嗡嗡的响,军事法庭独立于朝堂,连皇帝都无权干涉,更遑论是她,更令她心寒的是,她平时待李偲不薄,他为了钱财竟还这般丧心病狂,她看了几眼那密函,恼怒的一把摔在李偲的脸上。
夏渊做了个手势,立刻上来两个人把李偲抬了下去。
李偲知道大势已去,浑身软的像面团,没有一丝抵抗。
香桃心里亦微微一惊,看来这一世很多事和上一世都不一样,上一世李偲的布局并未被人发现,最终携带着富可敌国的财富离开了北雍。
没想到这一世这么早就被夏渊揭穿了,她心里止不住唏嘘,也许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改变。
殿中众人尚处在震惊中,一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而太后仿佛被抽去了灵魂,颓然坐在凤榻上,仿佛瞬间老去了很多。
夏渊离开座位,走到殿中,抱拳道:“李偲虽然坏事做尽,无意中却帮了北雍大忙,值得向太后道一声恭喜。”
太后转目看他,问:“何出此言。”
夏渊道:“李偲不知何故给北狄国主递了假消息,说入冬之前西北军铁定拿不到军资,呼耶信了这个消息,此刻已经调兵边境,这真是天佑北雍,只要我们军备充足,拖到深冬,北狄将不战而降。”
一番话听的太后心惊肉跳,她才秘密给修皇陵的请愿奏疏用印,李偲就把消息递到北狄了?
看来这个李偲还真是可恶。
她面色尬尬,不知该如何回夏渊的话,不动声色的给曹笠使了个眼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