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意站起来走到书橱前面,打开书橱找出一份文件,扔到黄一曦面前。“这是所里刚成立时制订的一份规章制度,你好好学习学习。”
黄一曦捡起来看了一下,“这不是很多年前的老黄历吗?不是早就废除了吗?”
滨海律师事务所是白水州第一家成立的律师事务所,早年主管机关曾出过一份文件,要求律师所对有罪判决辩护无罪的,涉黑以及死刑等重大案件辩护时要慎重。
这份文件出台后引起哗然,律师们纷纷抗议主管机关手伸太长,将指导律师变成管理律师,违背法律法规精神。
有些律师甚至捧着《刑事诉讼法》第35条“辩护人的责任是根据事实和法律,提出证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无罪、罪轻或者减轻、免除其刑事责任的材料和意见,维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权益。”
还有《律师法》第31条“律师担任辩护人的,应当根据事实和法律,提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无罪、罪轻或者减轻、免除其刑事责任的材料和意见,维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权益这两条去找主管机关辩论,要求维护律师的独立辩护权,而大多数律师所把这件文件束之高阁,或流于形式。
主管机关也觉得自己站不住理,虽说没有废除这份文件,但也没有因为这个文件检查、处理过哪个律师,双方默契地视而不见。
李立星那时就当选律师协会会长,带头起草了一份律师事务所规章制度,涉及以上案件要求高级合伙人表决,与会人员三分之二以上通过方能做无罪辩护。
黄一曦之所以知道这份老黄历,是读研究生时学校里组织的辩论赛前做模拟辩论的一个题目,关于律师享有的独立辩护权是完全独立还是相对独立,在与当事人意见相左时应尊重当事人的意见辩护还是独立当事人的意见,或者解除委托合同这些观点在找的资料中发现了这份文件。
黄一曦不是高级合伙人,没有权限参与表决,不过她翻了翻记录,好象这几年律师所也没有举行过这样的表决会议,难怪吴青意一脸的慎重。
“谁告诉你废除了?我们所一直执行着。”吴青意也有点疲惫,这么多年来因为这条表决程序,所里的律师反抗过,无果后离开的也有好几个,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李立星对这一条这么执着,但是这么多年的同事,李立星对权利的执着他比所有人都清楚,所以他虽然挂着副主任的头衔,却万事不掺杂其中,所里的律师许多也看不起他,甚至不尊重他。
“我们所成立到现在这么多年,举行无罪辩护的决议只有5次,其中4次都没有通过,而唯一通过的那次最后判决结果还是维持判决,这样的概率下,你还是要坚持无罪辩护吗?”吴青意皱着眉头看着低下头的黄一曦,糟糕,是不是打击过头了?
没想到黄一曦很快地抬起头,亮晶晶地看着吴青意,“就是百分之百没有成功老头,这样很有挑战性嘛。”
“想挑战也不行,骆法官说过了,审监委不同意启动二审。”
“那你还问怎么辩护。”这死老头你逗我呢,我还以为骆法官同意了。
“没事逗你玩不行呀。”吴青意眼睛里都是笑意,看着黄一曦炸起来挺好玩,可惜这个丫头现在有防备了,再敲头应该没法得手了。
“逗你妹的,你这为老不尊的家伙。”黄一曦心里骂着,眼睛一转,“我就不相信没法启动二审程序,二审不行我就申请再审,找检察院找高官会,实在不行的话,明着举报不行,我就暗地里,我弄一个人民来信,看他们审不审。”
“胡闹,糊涂,你一个律师你玩人民来信这一套,你胆子肥了呀,你要是这样威胁法官,立马你进去里面呆着。”吴青意气得脸色发青,眯着眼,不善地看着黄一曦。
“哪呀,老头你可别扣大帽子,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威胁法官呀,那可是犯罪,我只是设想,想想又不犯法,最多是向尊敬的骆法官请教操作可能性。”黄一曦流里流气地说。
“你这是律师吗?你这是流氓,”吴青意抄起鸡毛掸子。
“老头,我好学你竟然说是流氓,你就算没有高血压,也该平心静气好好讲道理,不能动不动就以武力服人。”
说了半天吴青意也累了,这一番下来,他也知道这个死心眼的徒弟的想法,启动不了二审程序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而且他也认为,就算不是无罪,这刑期也太重了。只不过,他也不能无条件地帮她干活。
“我可以说服骆法官启动二审程序,也可以在所里的高级合伙人会议的决议上投无罪辩护的赞成票。”吴青意咳嗽一声,进入正题。
“条件呢?”
“你去参加律师辩论赛。”
“老头,你这样不厚道呀,趁火打劫是可耻的。”
“滚!”吴青意又抄起鸡毛掸子。
黄一曦见势不妙赶紧溜了。
看黄一曦看不见的时候,他笑了笑,拿起电话,年青真好,还有热血沸腾的时候,不象他年纪大了,象一潭死水,只不过此时也有点死水微澜。
滚出去的黄一曦正看到林书芳已经在她办公室门前撅着屁股探头探脑,她咳嗽了一声,林书芳马上跳起来,谄媚地笑着“小曦,你来了,出差一趟很辛苦吧?”
“哼,出差倒不辛苦,被某人的婆婆指着鼻子骂了半天才辛苦。”黄一曦见到她就打不过气来,昨天她和母亲可是被陈丽花和邻居们堵了半天,这种指着鼻子骂的滋味可不太好。
“那个老巫婆可不是好人,小曦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黄一曦凉凉地看着她,“全天下的人都不是好人,就你一个人是好人,就是因这你这个好人,所以我妈和我才被你婆婆堵上门骂,你要是好人的话你就该看清楚你委托的事项是什么?你和你婆婆说的又是什么?我什么时候要帮你抢孩子,还不让她探视?还要让她一无所有?”黄一曦越说火越大,直接把委托书扔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