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距离卯时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唐卿元干脆换好衣服等着上朝,谁知刚到宫门便看见宋丞相却跪在那里,也不跪了多久。
这宋丞相有点迂腐,但为大宁却称得上鞠躬尽瘁,唐卿元即便不喜欢他,还是上前行了礼。
宋丞相没有回应,他直视着宫城,神色坚毅,眼中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上半身如青松一般直挺着,一点也没有年过花甲的老迈。
白薇很快就从旁人嘴里知道了原委,她皱着眉,神色严肃,将所得尽数告知唐卿元。
一点惊讶从唐卿元眼底如波一般散开,她掩着唇轻咳一声,带着感激:“丞相大人辛苦了。”
眉眼含笑,看不出一丝的恼怒之色,远观的几个大臣看着这一幕面面斯觑,这位.....莫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宋丞相视唐卿元为无物,他突然扬声高呼:“储君为一介女流,我大宁的社稷不保啊,陛下三思啊!”
说完,双手撑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白玉铺成的地面上。
唐卿元愣住了,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好歹得等到我离开这里再说吧?当着面,这是有多不把她放在眼底。
唐卿元没能上朝,她一进宫门就被带去了御书房,在下朝后她才见到了老皇帝。
“身为储君,要以德服众,这才是正道。”皇帝爹看着清瘦了不少,以前状若十月怀胎的肚子也变得平坦,龙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地,唯独眉宇间的威严,是一如既往地不可忽视:
“日后你就跟在朕身边,好好学习。什么时候朕满意了,什么时候让你担当大任。”
“父皇,儿臣......”
唐卿元刚想拒绝,皇帝爹便沉声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朕面前,把你的小心思好好收着。”
末了瞧见唐卿元眼下的乌青,他忽地想到了什么,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拦路石朕会给你处理掉,不必担忧。”
拦路石,说得是宋丞相等反对她为储君的人,今早宫门口发生的事,他全都知道。
唐卿元闻言眨眨眼睛,微微露出一个笑。她只能在心底祈祷宋丞相并非普通石头,而是惊天巨石,能成功让皇帝爹黜掉她这个太女。
皇帝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看着手里的奏折头也不抬,仿佛只是在说今天是什么天气:
“你性子浮躁,朕打算给你选个驸马定定心,你可有中意的人选啊?”
唐卿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正好将呼之欲出的名字拦在喉咙口,她定了定神,语气肯定:
“没有。”
老皇帝颔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朕倒有个人选,丞相之子宋穆明,待人谦逊有礼,才识五车,用来磨磨你的性子正好合适。”
唐卿元闻言脑中空白一片,只有一张清隽出尘的脸倚在柳树旁冲着她浅笑,心砰砰的跟着跳了起来。
唐卿元掐着手心,迫使躁动的心镇定下来。而后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宋丞相还在宫门口。”
跪着呢。咱就这样给人儿子指婚,不大合适吧?
“哼,朕的旨意他不听也得听,养那么好的儿子不就是给朕的女儿当驸马的吗?”
老皇帝丝毫不在意这些小事。
唐卿元哑然。
可她了解宋穆明,知道他的生平抱负,闭门苦读数年,只为将来能平步青云,和他的父亲宋丞相一样,大庇天下寒士。
按照大宁规矩,若成为驸马,等于远离了权力中心,只能做一个富贵闲人,而她不愿成为他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想到此,唐卿元忍着心底的失落,拒绝道:“宋公子是个清风霁月之人,可儿臣无心于他。”
岂会无心?只是无缘罢了。
若她是个普通贵女,那还有点奢望。
唐卿元幽幽叹了口气,一夜未睡的困倦席卷而来,她打了个哈欠,倚在马车壁上昏昏欲睡。
“殿下,前面出事了。”一直服侍左右的白薇靠近马车禀道,“路被堵住了,过不去。”
“你去探探,看发生了什么事?”唐卿元撩开帘子吩咐道,不少人都围在那里,能听见里面传出的激烈哭闹声。这里距离她的公主府只有一街之距,绕路太麻烦了。
没过一会儿,白薇就走了回来,眉宇间有愤愤不平之色:
“殿下,问清楚了,是一个老头卖女儿,买家刚交了钱,一个老婆婆就跑进来,拦着女儿的手不让人带走,故争执开了。”
唐卿元也依稀间听到了哭吼声:
“凭什么要卖我女儿给你儿子娶亲?你儿子是人,我女儿就不是人了吗?”
“娘,你别跟爹起争执,是女儿愿意的,女儿愿意。”
女子凄凄然的声音随之响起,绝望的语气令唐卿元心底颤了颤。
她记得幼时看过一本书上写:
两国之间交战,双方一直胶着难分胜负,一方眼见着国库日渐空虚,民不聊生,于是提出了议和。另一方表示,只要将公主嫁过去他们就同意议和,那位公主也站了出来,她说:身为公主,既然享受了百姓带来的荣华富贵,那在这家国凋亡之时,我也应以身作则,为天下百姓带来安宁。
后来便嫁了过去,与敌国皇帝举案齐眉,终此一生。
她看完就感慨道:“同为公主,她格局之广,是我此生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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