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韩越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靠着两截断剑行走天涯。
    只不过考虑到这是顾知欢为他选定的，韩越心里又没来由多了一些别的情绪。
    两人回了沧溟山。
    宋御风早就被巫咸折腾得不成人样。
    他脸色苍白地趴在桌上，衣衫凌乱，上气不接下气的，见顾知欢他们回来，费劲地一抬眼皮，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知欢瞥了一眼站在宋御风身后的巫咸，淡定地在门口停了下来：“不好意思，打扰了。”
    宋御风跟顾知欢相处这么久，哪里不明白顾知欢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脏东西。
    他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撑起上半身，对顾知欢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是没有做，还是没来得及做。”顾知欢意味深长地道。
    “我带巫咸出去抓鸟了！”宋御风崩溃。
    “你们挺有情趣的。”顾知欢慢吞吞地走进房间。
    宋御风眼角一抽，感觉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放弃了挣扎，趴回桌子上，眼角余光注意到韩越手里抱着的两截断剑，又来了兴致：“三师弟你抱的什么东西？”
    “剑。”韩越言简意赅地道。
    “我看看。”宋御风就跟个猴子一样，精神力似乎永不枯竭，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
    他对韩越招了招手。
    换了平日，韩越大概不会理会宋御风。
    可这剑是顾知欢为自己选的，韩越犹豫半秒，竟然是真走了过去，把长剑放在了桌上。
    “嘿，小混蛋今天吃错药了，这么听话。”宋御风惊奇地说着，然后用手挑开了剑上面的蓝布，随即笑容僵住了。
    深蓝色的粗布上，两截拦腰而断的长剑灰溜溜地躺在上面。
    剑身上面，尚有斑驳的锈迹。
    怎么看，都像是从地里面挖出来的老古董。
    宋御风伸出两根手指，一脸嫌弃地夹起其中的一截断剑，龇牙咧嘴的模样，就跟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三师弟你不会去把师祖的坟挖了吧？”宋御风啧啧称奇。
    早在宋御风刚到沧溟山的时候，胆大心肥，把沧溟山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不得不接受一个残忍的事实——沧溟山上没有任何传说中的宝物。
    这令宋御风大受打击。
    他可是怀揣着自己在门派寻到宝物，然后借助宝物一鸣惊人的白日梦。
    思来想去之际，宋御风甚至动过去师祖墓中探一探的熊胆。
    可惜宋御风胆子够熊，行动却怂。
    这个念头他打了十几年，也没有最终得到施展。
    没想到韩越不声不响，竟然是把祖坟给抛了。
    顾知欢一巴掌拍在了宋御风的脑袋上：“成天想些大逆不道的念头，也不怕被雷劈。”
    宋御风捂着自己的脑袋：“那小师弟这剑从哪里来的？”
    “我带他去山下买的。”顾知欢随口道。
    “山下？！你带他？！”宋御风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瞪着顾知欢：“大师姐你居然为了三师弟专程下山了？”
    “下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顾知欢道。
    宋御风忿忿不平地敲着桌子：“说得就像是在山上待了三年的人不是你一样！”
    “我只是没有下山的必要而已。”顾知欢说。
    “我在山下被人追着打，你都没有下山帮我，难道这还不是下山的必要？”宋御风追问道。
    “技不如人罢了。”顾知欢在桌边坐了下来，正好迎面撞上了巫咸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毫不犹豫地别过脸，留给巫咸一个冷淡的背影。
    巫咸嘴角一勾，倒是不以为意。
    宋御风气得不行。
    他怀疑自己一定是捡来的。
    “我到沧溟派之后，你对我就没有这么好过。”宋御风控诉道。
    “按年纪，你比我稍长。”顾知欢说。
    “……”
    巫咸伸出一只手，拿过桌上的另外半截断剑：“眼光不错。”
    宋御风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颤颤巍巍地拿着自己手里那截断剑：“这剑有什么过人之处？”
    宋御风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审视了好几遍，仍旧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巫咸微微一笑，陡然间，体内真气运转。
    一股难以形容的压力沉沉地压了下来。
    顾知欢诧异地一抬眉。
    韩越则是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背脊。
    有朝一日，他也能有这样的实力吗？
    韩越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宋御风先是一惊，随后习惯性地撇了撇嘴：“雕虫小技。”
    巫咸将真气灌于断剑之上。
    “咔嚓——”
    断剑发出了呜呜的悲鸣。
    剑身上面的锈迹缓缓剥落。
    断剑犹如活了一般，在巫咸手中不安分地晃荡起来。
    巫咸徒手抓着它，断剑声音越演越烈。
    恍惚间，韩越像是置身在了杀伐果断的战场之中。
    四周到处都是战鼓阵阵，厮杀起伏。
    “破。”巫咸嘴里发出了一个诡异的音节。
    随着话音落下，断剑上的锈迹奇迹般地褪去。
    露出了冷白色的剑刃。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楚，巫咸手里的断剑更像是一柄短刃。
    锋利的刀刃上反射出巫咸冷漠的眼。
    隐隐约约，能窥见巫咸眼底的寒意。
    那是手上沾满无数鲜血之后才会有的寂然与冷漠。
    宋御风心头一跳。
    韩越死死地盯着短刃，目光竟是被吸了过去，无论如何也移不开了。
    耳边传来诡异的呜咽声。
    韩越无端生出一缕凶狠的怨气。
    他想到自己幼时经历的种种不平，眼底泛起了血腥之气。
    短刃传来的煞气格外阴寒。
    韩越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
    握住短刃的一瞬间，韩越甚至有了一种掌控天地的感觉。
    他的嘴角扭曲地往上一勾。
    如果当初他有这样强大的能力，父母绝对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活下来。
    韩越呼吸粗重了几分。
    他死死地握着短刃，直到脸上一痛。
    韩越猛地惊醒过来。
    巫咸在他对面，短刃好端端地握在他的手上。
    韩越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什么都没有。
    “三师弟……”宋御风看着韩越的神情古怪到了极点：“你刚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