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光影重重。
    冷褐色的山岩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之气萦绕周围。
    韩越从未来过后山，一踏进山门，整个人身子都是一僵。
    加入沧溟派之后，韩越也算是踏入了修真这道门，相比于凡人，自然是能感知到更多东西。
    顾知欢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山阴寒之气较重，跟我们修炼的法术相背，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格外难受。”
    “为什么？”韩越问。
    “你知道幽州吗？”顾知欢回头在前方领路，同时为韩越撑开了一个保护的结界，挡住了外面的寒气。
    “嗯，在书上见过。”韩越点头。
    他到沧溟派之后，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到藏书阁内看各种书籍。
    从未了解过的修真世界在他眼前缓缓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在广袤的世界中，除去修真门派，还有妖族和魔族的存在。
    妖族长居东海，几乎不在世间行走，有关妖族的传说也较少。
    而魔族一度昌盛，百年前甚至与修真者大战一场。
    修真者节节败退，但最终一战的时候，魔族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内乱。
    修真者趁机将魔族击溃。
    魔族集体圈缩在幽州，百年没有回过气来。
    修真者也元气大伤，无法对魔族赶尽杀绝，两者默契地保持了两两相对的关系。
    顾知欢淡淡地道：“那场大战过后，人界遗留了许多通往幽州的通道，沧溟山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你现在能感觉到泄露的魔气。”
    韩越低头看着地面：“听说魔族的实力都很强。”
    顾知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韩越。
    她没有出声，韩越却觉得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被顾知欢看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韩越觉得自己的心凉透了。
    像是正在热头上，但被一桶冷水从头淋下浇了个透彻。
    手和脚都动弹不得。
    “但凡一蹴而就的事情，都有不可承受的代价。”顾知欢平静地开口。
    “嗯。”韩越握紧了拳头。
    “你虽然没有灵根，可并非完全不能修行。”顾知欢又道：“我们沧溟派修的便是人道，合纵剑法也无需得天独厚的资质。”
    韩越抬起头来：“我知道了，大师姐。”
    顾知欢盯了韩越片刻，收回了视线。
    “自从与魔族大战以后，魔族仍旧不死心，这些年，不断有魔族伪装潜入人间。修真者对魔族绝无好感，那些私下修炼魔功的人，下场都格外凄惨。”顾知欢道。
    韩越欲言又止。
    顾知欢的脚步慢了下来：“到了。”
    韩越顺势看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个两人高的山洞。
    山洞入口有一石门紧掩。
    石门上，覆着层层禁制。
    韩越盯着石门上的符文，不自觉入了迷。
    似是一颗心都铺进了那神秘诡谲的符文中。
    隐隐约约间，韩越感觉自己灵魂从身体里面飘了出来。
    脚下的沧溟山越来越渺小。
    仿佛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吸引着他。
    直到灵台一清。
    顾知欢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放在韩越身上的手。
    “大师姐……”韩越有些发愣：“我这是怎么了？”
    顾知欢神色有些古怪。
    这道石门上的符文，其实并非出自沧溟派，而是人魔大战留下的遗迹。
    顾知欢蹙眉道：“你看到这些符文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韩越不疑有他，如实把自己身上的情况告诉了顾知欢。
    顾知欢眉头拧得更紧了。
    韩越被她看得有些不安起来：“大师姐？”
    “我在想师傅的事情。”顾知欢含糊地回道。
    她走至门前，行了个礼：“师傅。”
    门内没有反应。
    正常情况下，朝露每次闭关，都会留一丝神，以便顾知欢他们有事寻自己。
    韩越不知道这些事情，倒也没有担心。
    顾知欢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她提高了音量：“师傅？”
    “何事？”山洞内，传来朝露清冷的声音。
    “逍遥派掌门巫咸真人来访，弟子想与你当面商量一些事宜。”顾知欢把“当面”两个字咬得很重。
    朝露一时没有回答，片刻后才道：“沧溟派的事情，你全权处理即可。”
    “这件事弟子不知如何处理。”顾知欢面无表情地道。
    朝露沉默地时间更长了。
    良久，山洞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声：“罢了，你进来吧。”
    山洞上面的禁制晃了晃。
    顾知欢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韩越前面，右手扶着桃木剑，推开了石门。
    门内是一阵药草的香气。
    顾知欢其实一直不明白，沧溟派并不擅长炼丹制药，为何在沧溟山上，各种草药随处可见。
    山洞长而幽静。
    韩越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山洞里面回荡，空空落落的。
    这让他无端有些不安起来。
    联想到顾知欢与宋御风之间模棱两可的对话，韩越隐约猜到，朝露或许是出了什么岔子。
    韩越绷紧了唇角。
    顾知欢走得不快。
    逼仄狭长的山洞她硬生生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底。
    山洞尽头，一处石头雕刻的平台上，朝露盘腿坐在上面，淡淡地看了过来。
    韩越长出了一口气。
    顾知欢也松开了握着桃木剑的手：“师傅。”
    “巫咸来了？”朝露问。
    顾知欢睫毛一颤，缓缓说道：“巫咸真人邀请我们参加下月初七的寿宴，因为师傅在闭关，他已经在我们山上住了两天了。”
    “寿宴……”朝露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遍。
    “师傅打算如何回绝他？”顾知欢问。
    朝露笑了笑：“为什么要回绝，离初七还有半个月时间，正巧能让你们下山历练一番。”
    顾知欢垂眸。
    她的合纵剑法早在一年前就到达瓶颈期，顾知欢估摸着自己需要下山才能有所突破。
    毕竟沧溟派修的人道，如若不经历更多人事，心境上面依然停滞不前。
    可顾知欢并不愿太早下山。
    她不喜欢做没有准备的事情。
    “师傅会一起去吗？”顾知欢问道。
    朝露想了片刻：“我闭关还需三日，三日后，我随你们一同前去。”
    “那巫咸——”
    “他不是真的巫咸。”朝露语出惊人：“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