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乐将目光又放回陆行墨的袖子,忽然心中一动。
这人此前都穿黑不溜丢的衣裳,若是伤口渗血,那墨色衣服只怕就看不出来了。
赵永乐想到这里, 抬眼去看陆行墨的脸,陆行墨一直盯着她,见她突然看过来,他不由表情愣了下。
不知怎么地,陆行墨总觉得赵永乐的眼神少了些担忧,多了些探究。
林义派去买包扎用物的人先回来了,赵永乐指着陆行墨左手臂,对林义道:“你来替陆公子换药。”
林义内心几句埋怨不提,深吸口气,认命地上前去给陆行墨拉上袖子,又动作小心地解开染血的细布,直到露出里头的伤口来。
只见那伤口有些发肿,伤痕是崎岖蜿蜒的,也有她两个指节大小,此时往外冒着血,林义赶紧用细布沾水先擦去。
赵永乐拧紧了眉,揪着自己的手指,问他:“不是箭伤吗?怎么伤口这样大?”
陆行墨由着林义替他换药,表情没有丝毫动摇,彷佛感觉不到痛似的,语调和缓地回复赵永乐:“那箭尖虽没有淬毒,但故意用了有倒勾的箭尖,当时匆忙,我拔开箭时没有留意,扯出来的伤口就略大了些。”
陆行墨说完,金川、珠尘两个宫女都能想象出那种画面,如以身代之似的,揉了揉自己手臂。
陆行墨说得这般轻巧,但当时肯定很疼的。
赵永乐不忍心看那伤势,但又不由自主一直盯着,脑子里全是被刺杀时,陆行墨孤身一人冲出去的景象。
林义敷上外药,包扎完伤口,细布白白净净的,金川跟珠尘都舒了口气。
但赵永乐虽看不到他的伤口了,心里却仍旧跟着隐隐作痛。
去买衣裳的人也回来了,林义便捧着衣裳,指着一边厢房说:“陆大公子,小的服侍您换上吧!”
陆行墨摇头拒绝,自己拿着衣裳进了内室,赵永乐等着的时候,脸色还是不好,林义在那儿想着该怎么安慰主子,就听赵永乐忽然开口:“你去里面,帮着陆公子穿衣裳,免得他又扯裂了伤口。”
林义连忙应是去了。
金川跟珠尘也看出主子真的很担心陆大公子,珠尘是个嘴拙的,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郡主别担心,陆大公子在边疆,肯定受过更重的伤。”
金川闭了闭眼,心中叹气。
果然赵永乐听了这话,脸色更加不好,只是嘴上冷声道:“我也知道,只是这伤毕竟是为了保护我,我过意不去,自然要看着他伤好才安心。”
她忍不住又开始想象,陆行墨衣裳底下看不到的地方,不知还有多少伤痕?上辈子在营帐里,光线不好,她又不敢细看,好像是摸到了些疤痕……
此时陆行墨换了一身靛蓝长衫,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恰好听见赵永乐这番话。
陆行墨无奈笑了笑,轻声道:“保护郡主是理所应当,死不足惜,这么点小伤就更不用说了。”
赵永乐听了这话,心中有气,抿着唇,站了起来,快语说道:“我该回宫了!”
陆行墨的眼神有些失落,但还是拱手道:“我送郡主出去。”
赵永乐不置可否,带着两个宫女与林义走到院子里,侍卫们将马车拉来,宫女们服侍着赵永乐要上去。
赵永乐回头看着陆行墨,停滞片刻,才轻轻说了句:“你家中的事快些处理了,搬到此处,也自在些。”
陆行墨这才露出一个温暖的浅笑来。
“我会遵命的。”
赵永乐不由一呆,这人说什么呢?
又自称‘我’,又说会遵命,哪有人这样说话的?
她忍着笑,也不说道别的话,让宫女们搀扶着进了车厢。
陆行墨站在原处,目送着赵永乐的马车跟其他侍卫们慢慢出了门,他才走出去。
他独自走着,有一个脚步极轻的男子悄没声息跟上了他,陆行墨头也不回,声音几不可闻:“继续守着,郡主若是再来,即刻来报。”
那人得了吩咐,又快步往回走了。
***
萧吟月急急忙忙来到母亲萧林氏的院子,拉住母亲的袖子,脸上带着期盼问:“娘,陆大公子那儿可回消息了?”
萧林氏皱了皱眉,扫视了室内的下人们一圈,下人们便赶紧退下了。
萧林氏没好气地弹了女儿的额头一下,骂道:“这么大呼小叫的,那些奴才嘴碎传出去,看你的脸还往哪儿搁?”
萧吟月脸色一僵,小声辩解:“我一时情急,不防就说出来了,他们要是敢说出去,娘就将他们打一顿卖得远远的,看谁敢往外传?”
萧林氏哼了一声,萧吟月见母亲脸色不好看,一颗心便提起来,有不好的预感。
“娘,您不是要让人传话给陆大公子吗?我方才听丫鬟说,您派出去的人回来了,陆大公子说了什么?可要与您私下见一面?”
萧吟月还想问一句,她如果跟去的话,合不合适?但自己说出来又太羞人了,红了脸不敢继续说。
萧林氏见女儿又期待又兴奋的样子,心中不忍,但嘴上还是厉声道:“谁知这陆大公子是个不识相的!我派了陪房里一个脸生的汉子去,都说了事关重大,与他生母有关,等了半天才使个小儿出来,说不认识的人莫来打秋风,送进去的纸条子还揉作一团,丢在我那陪房脸上,叫平阳侯府其他下人看见,取笑一回。你说他这什么意思?分明看了纸条子,知道是咱们家,还这样不给面子,把咱们家当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