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琪琇闻言,忙道:“昨日萤儿回来也与我说过,也怪她不谨慎,那丫鬟原来并非王府家生子,贸然带进宫去,不晓宫规,这才惹了麻烦。按我说,不是什么大事,今后且让萤儿别带她进宫了。”
赵芷萤在旁听着,低头并不说话,母亲一贯对赵永乐一家人忍让,要救雁儿回来唯有靠她自己了。
却见赵永乐面有难色,继续说:“也不知是不是那丫鬟身子骨弱,昨日让尚宫嬷嬷罚过一顿后,便关在房里,今早去看,竟是没了气,太医看过,说根骨体虚,又受了凉,便撑不住了。”
赵芷萤猛地抬头,失声喊道:“雁儿死了?”
柳琪琇本也正诧异着,但看到女儿失态模样,恐怕赵永乐误会女儿心有埋怨,便温言道:“也是那丫鬟命不好,本来就是寺里收留的流民,大约早先骨子里就落了病,萤儿也是好心才收留她。尚宫嬷嬷不知道这些事也是难免,永乐你莫要因此事过意不去。”
赵芷萤忍不住站了起来,急道:“那可是我的丫鬟!她平时身体很好,不可能受罚一晚就死了!”
那可是庞仰威的女儿啊!庞仰威不回来倒好,若是回来,发现女儿在当她的丫鬟期间死了,外人会怎么想?
柳琪琇不满地皱眉。“萤儿,我知你与那丫鬟感情好,伤心也是有的,但是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
赵永乐都说了太医看过,那还能有假?柳琪琇可不能放任女儿随便质疑皇宫的太医。
“我今早知道这件事,便想着过来给芷萤妹妹道歉,你进宫一趟却没了丫鬟,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赵永乐面有愧疚,看在赵芷莹眼哩,只觉虚伪至极。
雁儿的死一定有古怪!
鲁嬷嬷这时在旁开口道:“原来那丫鬟曾是流民,也难怪规矩不好,宜芳郡主,请恕老奴直言,您昨日就不该带她进宫!”
赵芷萤脸色难看,她环顾四周,发现竟没有可以为她帮腔的人。
她深吸了几口气,望着赵永乐,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
“母亲说的是,我与雁儿感情好,发生这种事,总要去宫里接她的尸身回来好好安葬,否则我这心总难安,还有太医那儿我也想问问看,雁儿死前是不是很痛苦……”
“芷萤妹妹这是伤心过度呢。”赵永乐也站起身,她走到赵芷萤面前,目露同情,又说:“我陪妹妹去园子里走走,疏散一下心情,想来就好了。”
赵芷萤看着赵永乐,想要找到赵永乐脸上是否有一丝心虚,但赵永乐的表情却一直是那样好整以暇。
赵芷萤便冷笑一声。“好,永乐姐姐且陪我走走!”
说完,赵芷萤先一步走在赵永乐前面,而赵永乐则是回头对想跟上来的鲁嬷嬷与其他丫鬟说:“芷萤妹妹心情不好,我与她姊妹俩说两句心里话,你们先别跟着。”
然后赵永乐向柳琪琇告了退,也跟着走出去。
到得王府园子里,赵芷萤已经不想再假装从前那样姊妹情深的样子,她盯着赵永乐,冷冷地问:“雁儿究竟怎么死的?她昨日真的冒犯了宫规吗?”
赵永乐也没了方才在柳琪琇院里的和颜悦色,面无表情地俯瞰着赵芷萤,低声开口:“庞仰威通敌叛国,芷萤妹妹还敢将他女儿藏在身边,等同窝藏逃犯,可真是好大胆子。”
赵芷萤听了这话,如坠冰窖,脸上血色全无。
“你、你怎么……”
她想问赵永乐怎么知道,但巨大的惊愕令她只能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赵永乐淡淡一笑。“芷萤妹妹大概是不记得庞仰威女儿的脸了,这才被那‘雁儿’蒙骗,甚至当了你的丫鬟,我也是为了妹妹好,这才弄死‘雁儿’,否则日后教皇祖母或其他人知道了,妹妹与通敌叛国的逃犯沆瀣一气,那妹妹的名声可就完了啊!”
赵永乐说完,还做出一副为赵芷萤担忧的神情,只是嘴角那抹笑怎么看怎么狡猾。
赵芷萤听完,手足无措,赵永乐都这么说了,难道她要承认是故意窝藏庞仰威的女儿在身边?
她明明之前再三问过雁儿在京里曾经见过的闺秀贵女,就是以防旁人认出雁儿的真实身分,雁儿很明白地说过,皇室中人除了端康王妃跟她,就再没见过其他人。
就连母亲都不认得雁儿的脸,赵永乐怎么知道雁儿是庞仰威的女儿?
“永、永乐姐姐……是不是弄错了?雁儿怎么可能是庞将军的女儿……”
赵芷萤只能选择假装不知情,否则真让赵永乐去向薛皇后告状,她这辈子就别想在薛皇后面前翻身了!
赵永乐轻轻拍了赵芷萤的肩膀,扬起一个微笑。
“芷萤妹妹只管听我的,做姐姐的总不会害你啊!你也别想着去宫里探听尚宫嬷嬷或太医,毕竟堂堂一个宜芳郡主,为了小小的丫鬟大张旗鼓,谁不怀疑有什么古怪呢?”
赵永乐说完,看着赵芷萤僵硬的神情与动作,满意地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赵芷萤看着赵永乐翩翩然的背影,头一回对她产生了恐惧。
打从心底的恐惧。
她从前怎么会以为赵永乐蠢笨无知的?
方才赵永乐说的话,她一句都无法反驳,毕竟是她窝藏庞仰威之女在先,赵永乐作为‘姐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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