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反观他本人,却根本没把这些关注看成是从天而降的甜头。他从来都是这样。没钱吃饭饿肚子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辛苦工作拿到工资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乃至于到现在“不劳而获”的受到一大堆广告和品牌的青睐,接电话时满脸只写着“出名好烦,赚钱好烦”。
“你怎么做到这样淡泊名利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文颂一只手翻着相册,觉得照片还没看他有趣,另一只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想戳一下他的额头,“开心点,大明星。”
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即使是平日习惯的互动,现在再做这样过分亲密的小动作好像不太合适了。
在他把手缩回之前,秦覃握着手机自觉地往前凑,拿额头碰了一下他的指尖,语气自然地跟对面说了句再见。
他甚至没有停顿地接着打给了助理。文颂看着他连贯地处理工作,还能分神来回应自己的小动作,脸上蓦然发热,思路跑偏了。
不知怎么,让人想起漫画里那些躲在总裁办公桌下面做奇怪的事……或者某些时刻两个主人公一起做奇怪的事时突然接到电话……的情节。
“对。我的微博账号管理交给你,任何渠道都不要留我的私人号码。不管是什么样商务合作,全部让他们联系你。”
秦覃讲完电话再看身边的人,即使低着头也看得出双颊通红,不免令人担忧,“你怎么了?好像在发烧。”
文颂勉强从那堆二次元废料里找回脑子安上,为自己感到羞愧:“没有没有,我只是不对劲。”
“……”
那可能还是因为感冒。秦覃问,“家里没有感冒药,我去楼下买给你?”
“不用不用。”
文颂吸了吸鼻子,连连摆手,“我还得再感冒一阵子。不差这一两顿药,吃不吃都一样。”
问就是垃圾体质。
“这个人就是你爸爸吗?我上次在宿舍碰见过。”他指着相册一角的照片,又认真看了看秦覃,“你们长得不像。”
“很正常。”秦覃说,“又不是亲生的。”
覃云和秦涛结婚时就怀着他。月份已经很大了,左邻右舍都知道她是未婚先孕,虽然对外宣称是奉子成婚,但大家心照不宣,孩子并不是秦涛的。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穷写歌的即使掏空半辈子的积蓄买到这个地方做婚房,也没福气娶到梦寐以求的女神当同床共枕的合法妻子。
照片上的男人年轻时依稀看得出意气风发的神态,和那天在宿舍里见过的消沉落魄中年人是同一个人,状态差别却大得令人叹息。
文颂问:“那今天他们来找你说的那个,医院里病重的那个爸爸呢?”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
“你对他不好奇吗?他们说得好像……那个人快不行了。”
秦覃露出和刚刚在宿舍里同样的冷笑,“从没见过的人,有什么可好奇的。”
不管那人是谁,从周乾兄弟两个的行为不难看出来,他一直都知道有秦覃这个孩子的存在。
文颂想,这么多年都没出现过,到命不久矣才想起来要见一面,孩子心里没点怨恨不可能的,怪不得今天让周砚差点下不来台。
“他养的孩子也太差劲了,连道歉都让他哥帮忙开口。”
秦覃持续冷言冷语,“要是真的有诚意,就该自己跪在我面前哭着说对不起,再求其他的。”
“……”
秦覃:“我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文颂扑哧一声,抱着相册笑倒在床上,“嗯。但我也是那么想的。”
为什么总担心他被人欺负啊,连文颂自己都搞不明白。
明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知道他是个非常独立的人。即使他会受伤,会痛,会难过,即使他在别人口中是不详,是火坑,是碰上了要离远点的异类。
但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他弱小可怜,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啊,有一个。文颂想。
那可不就是无知的我自己。
秦覃抽出相册翻了一页。这东西他也很久没拿出来看过了,大半本都是空白的,他们家三口很少一起拍照,倒是覃云年轻时的照片有很多。
文颂回过神,看到被他手掌压着的那张。是二十年前罕见的现场抓拍照,大概有着特殊的意义,也被洗出来保存至今,“好特别。”
秦覃从透明贴片里取出这张,照片边缘已经旧得泛黄褪色。年轻的覃云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拍得有点糊,但仍旧难掩风姿绰约。时光没有冲淡她的美貌,而是给予她一层更加动人的滤镜。
透过这张照片,文颂能看到秦覃站在舞台上的样子——那天在走秀时台上看到秦覃,一瞬间都以为他是在躁期,身上才会那么迷人的光环,吸引人移不开视线。现在却觉得应该算遗传。有些东西好像就是与生俱来的。
“她参加过这个节目吗?”
照片背面写了时间地点和日期,拍摄于央视音乐频道《歌声在我心》节目现场。显然这档节目比他们两个的年纪还大,如果不是因为覃云这张照片,文颂完全都没有听说过。
“没有。她只是去录了彩排,没参加正式录制。”
“啊……”文颂自然觉得可惜,“为什么没参加呢。”
秦覃看着这张旧照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因为她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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