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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三 足够了
    “道侣?”马天泽下意识的反问,他一时没想明白道侣代表的是什么。情人?媳妇?还是什么其他意思。
    “不错,便是拙荆。”欢喜道人重重肯定。
    “哦。”马天泽总算明白了他口中的道侣所指为何,但又有些好奇,问道“出了啥事儿啊,能让令……”
    说到这里,他忽然卡壳了。
    原来马天泽琢磨着,人家欢喜道人都口出拙荆了,咱也得说个有文化的词儿吧?
    他记得古代尊称对方妻子,好像有个词儿叫“令阃”,可他令字都出来了,那个阃字给忘了读音了。
    他只记得阃字,是外面一个门,里面是个困难的困,只是虽然他脑子里浮现出了这个字,也知道这个字的意思,就是想不起来读音。
    得,既然卖弄不成,就换个说法吧。
    “咳咳。”马天泽咳嗽两声,重新问了一遍“出了啥事儿啊,能让令正做出此等惨烈之举?”
    话一出口,他暗暗舒了一口气,唔唔,也还行,令正也算是个文化词儿。
    “哈哈。”欢喜道人仰天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之意,“小兄弟,你知道我为何会做出这些下流龌龊,残害女子的事吗?”
    不是,这我哪知道?或许是你变态,要不就是瘾太大。马天泽想了想可能的原因,但没吱声。
    “其实,都是让你们人族给害的。想当年,我与拙荆自小一块长大,后来机缘巧合,我俩同时有了内丹,开了灵智,便一起修炼。”
    “那时候我们还不是夫妻,但我们青梅竹马,感情非常要好,后来在我们修到筑基之后,便水到渠成的做了夫妻。”
    “既成夫妻,便一刻也不愿分开,同时也知道做为妖族,能够得以修行,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所以我们心无旁骛,从不出去玩耍,一心躲在山里修炼。”
    听着欢喜道人平凡的言语,马天泽眼前仿佛出现一副画面。
    两只可爱的小蜜獾,圆头圆脑的非常好玩,公獾时不时给叼来一只野兔,母獾则无事给它舔舔毛发。
    后来二獾修炼有成,化身一男一女,男的尽管不算英俊,女的也谈不上美若天仙,但他们眼中却只有彼此,只爱彼此……
    原先经常叼来的野兔,如今换成了男的打柴归来,女的则笑着出迎,一边埋怨着柴多,一边拿出一方粗布,细心熨帖的帮他摸汗。
    唉,想到后来他们必定际遇极惨,马天泽不由叹了口气。
    欢喜道人恍若不知,续道“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最甜蜜、也最最温馨的时光,现在想来,真的犹如在仙境一般……”
    “对了,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欢喜道人么?因为我叫她阿欢,而她比我大上一点,因此她叫我细仔。阿欢,细仔,一个欢,一个细,呵呵……”
    说到这里,欢喜道人原本满是鲜血的狰狞面部,竟然现出一抹柔和之色,喃喃说道“阿欢,阿欢,你都走了两百年了,我糟蹋了无数女子,也杀了无数人为你报仇。你可知道,那些女子,在我心里连你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看他越说越远,马天泽赶紧打岔,“后来呢?”
    “后来,我们修习有成,阿欢先我一步渡劫金丹,当时欢喜的不得了,我兴致勃勃的去山里打猎,想好好庆祝一下。谁知……”
    许是想起了当日的情景,欢喜道人又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道“谁知遇到了三名女子,虽不知是何派下,但皆是高手。擒住我之后,便欲破腹取我内丹。”
    “我那时也没怎么出过山,什么都不懂,吓得魂飞魄散,苦苦哀求。于是那三人问我什么,我都如实说来。”
    “我本以为如实说了,她们可能会可怜我们夫妇身为妖族的不易,谁知这三个贱人,口上答应的很好,说要我带路去看看,只要我说的属实,她们便会放过我。”
    “可怜我当时傻乎乎的,真带着她们回到住处。结果那三个贱人一见阿欢,竟然也要将她破腹取丹。”
    “见她们欲伤害阿欢,当时我就发疯了。虽说我们妖族善于趋吉避凶,但有些事也是宁死不屈。”
    “之后便动起手来,我才筑基修为,一上手即被打伤,阿欢当日才刚刚晋级金丹,都还没时间巩固修为,自也不是那三名贱人的对手。”
    “后来实在没办法,阿欢便对她们说,只要先放我走,然后她就心甘情愿吐出金丹,否则便散功自爆,玉石俱焚,谁也没有好处。”
    “此事我自然不肯,我活要跟阿欢一起,死更要在一起。阿欢悄悄向我使眼色,我明白她说我功力不行,让我先逃,然后她伺机出逃,再来找我,于是我才答应了。”
    “只是,只是……”
    说到此处,欢喜道人语带哽咽,“只是我刚跑出去堪堪十里,身后便传来了一声爆响……”
    “我急忙爬上大树回头望去,只见什么都没了,房子没了,那是我一根根木头,阿欢一根根藤条,俩人辛苦搭建的,就这样没了。小花园也没了,里面都是阿欢最爱的花,都是她跑到山里各处,小心翼翼移回来的花,也都没了。”
    “我跌跌撞撞的跑回去,一寸一寸,找遍所有地方,也没找到哪怕一片阿欢的尸骨。”
    “当时伤心之下,我跪地不起,忽然想明白了一事,阿欢根本就没打算逃,一起始她就知道逃不了,只是为了让我活命,故意骗我走的。”
    “想明白这点,我心痛欲死,当真如千万枝钢锥扎在我心上。我有什么好?值得阿欢这样对我?值得她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
    “其实,她根本不用这样,她或许不知道,只要我能和她在一起,无论生死,我都心满意足。”
    “此后,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日子里,我心中思潮起伏,想起了许许多多事情。阿欢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当时漫不在意,此刻追忆起来,其中所含的柔情蜜意,才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
    “细仔,不要抓鱼了,赶快上来,当心着凉。细仔,你老笨嘞,一次砍这么多柴干吗?细仔,你看看你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擦擦,过来……”
    思念所致,伤心之下,欢喜道人眼泪长流,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道“原先我和阿欢偶尔下山,也见过人族哭泣,当时还不懂为什么会哭,原来……”
    “原来,当你想到最亲爱的人永远不能再见面时,不由得你不哭,不由得你不哭得这么伤心。”
    一番话说到这里,旁边众人神色肃穆,心潮起伏,俱都听得入了迷,纷纷暗叹世事的无常。
    马天泽更是一声无言叹息,他心里明白,阿欢在做出决定之后,给欢喜道人使眼色之时,已然是抱定了必死之心。
    也唯有这样,才能有机会保住她丈夫的命。
    此外,阿欢定是非常了解自己丈夫的功力,对他逃命的速度,计算的极为准确,等他一跑到安全地带,便立即自爆。
    很凄凉,很伤心,或许阿欢还有牵挂,未一了百了……可她又很干脆,很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至于原因,说起来很简单,对于单纯的她而言,只要能保住丈夫的性命,便已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