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搭着他,陈淮汜已经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此刻是什么感觉,其实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失望,或许是意料之中。
只是下一瞬,他的手腕却被她用力捏住,她道:“你是顾左右而言他,虽然我想知道的不仅是三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你要这么问我,我就只能说,我并不怎么看。
自古成王败寇,让人嫉恨不知凡几。参你之事同理,若是他人暗中搜集证据,抓住你的小辫子,张大人绝不会放过你。
陛下不过一幼儿,鹦鹉学舌,人云亦云而已。
孤这般回答,陈大人可满意?”
“照此说,殿下不信?”
“我信,这类折子近来不是都少了么?”赵棠的手往下探,直接按住他的手心,“孤只是想提醒陈大人,务必长长久久坐稳这个位置,往后孤还有多多要倚仗你的地方。”
他却反手握住她,塞在被子里盖住。
炕上暖热,赵棠睡得迷迷糊糊时,却想起来,他并没有就那三个问题回答她什么。
第60章 人选 证据
近来最为人称道的喜事, 大概是兵部侍郎石宴与资阳侯之女李媛成婚了。
相较于时下十来岁就成婚的男女,他二人算比较晚了。不过两家都是有资历的名门望族,还有太皇太后懿旨、诸多赏赐, 十里红妆,婚事办地极体面, 让不少人艳羡的同时,皇城连着几日都带着喜气不散的余味。
赵棠虽然没有去观礼, 但让人替她送去给李媛的添妆。她送的是连着九扇的红珊瑚雕彩画屏风,需要十八个内侍一起抬起,掺在新嫁娘的嫁妆队伍中, 那阵仗真是不得了。秋月几个特地找了高处的酒楼往下看, 将那日的热闹一一说给赵棠知晓。
过了年就是元宵, 元宵过后, 天还是日日下雪, 便是常常扫雪,北地很多路都给雪埋住了,屋子积雪以至倒塌的不计其数。不少人在雪日里挣扎, 有的则永远都没法作声。这场雪灾令官衙的人跟北地各城的驻军随时在候命, 冰天雪地里挖人铲雪是常有的事。
各地灾情较严重的,报上来可减免当年赋税,朝廷按需多拨人手跟银子过去, 供应米粮柴薪,搭起了施粥棚。尽管如此, 这雪还是接连下个不停,有没完没了的趋势。甚至皇城各官员都获准雪大就不必上朝了。
某日,张培元、陈淮汜及赵棠在南书斋议事时,张培元提议让司天监监正李舒白一起:“此人在朝上屡次提到, 该雪还要下足半个多月。虽说天要下雪,我们无法左右,但外头百姓不是这么想的。”
这样的灾异,是上天的示警与提醒。帝王在其位不谋其政,朝廷不作为等等。
早几年常有水灾旱灾,幼帝也是要下罪己诏,进行斋戒,沐浴焚香去城外天坛祈福祈愿,才能略略压下这些不利的舆情。
只是幼帝如今重病,卧床不起,这种向天祈福之事就做不来了。
李舒白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眉间长着颗小小的红痣,看着却庄重严肃:“臣提议,由皇族宗室中择一人代替陛下进行斋戒祈愿,以安民心。”
张培元看赵棠及陈淮汜:“不知殿下与陈大人以为如何?只是这人选……”
祈福都是要跪天跪地,赵棠是监国长公主,本是最佳人选。可不良于行,便首先自宗室人选中剔除。
陈淮汜不表态无意见,赵棠就道:“那就自孤这一辈的各王爷及公主择起。李大人,需要合生辰八字么?”
李舒白说要合。
赵棠道:“今日可否能合出人选?”
“殿下,今日不可,至少需三日。”
赵棠随他合:“那等李大人的人选择出后,我们再定。另斋戒主持诸事就由司天监负责。”
这种事也一直是司天监职能,他们早是驾轻就熟。李舒白道好,行礼下去了。
安抚民心确实是要事,赵棠忙着安排人手及灾银,竟忘记了。司天监的主责就是看天观测天气,这些年鲜少有错。可这雪要是照他所说一直下,确实愁人,百姓就算窝在家中,也不能确保十分安全。
可天就是要如此,他们只能尽人事抚民心。
三人议事逾一个多时辰,才陆续各自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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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公主府,赵棠被告知来客。
那人穿着青紫厚长袍,在外殿等许久了。
赵棠到的时候,他正站在窗内的高几前,目不转睛看着琉璃缸里被冻住的白发红梅,时不时一声轻咳。
她不要人扶,想了想,让殿里的人都站到门口处,才慢慢将轮椅转过去,停在赵桓一旁的位置。
缸里的冰晶莹剔透,梅花艳极,白丝又分明。
此处靠着窗,隐隐有风雪透进来。被风一吹,赵棠面色微僵:“之前剪地太厉害了,插瓶不行,放里头倒是合适……听闻你染了风寒病倒,怎么又出门在这里吹风?”
过年的时候宫里组了个小宴,赵桐跟赵桓都没来。赵桐说不来她知道,赵桓却是因病不出门。她忙的抽不出空,就没有过府看,只是从太医那问了消息,让大总管王通去探望。不过王通似也没见着人,放下补品药材等一应东西就回了。
抬头看他脸色也不好,赵棠扯了扯他的衣角,让他不要站那么靠窗,往里头一点。
“还以为这红梅你都拿去堆雪人了,没想到却在这里。”赵桓低下头,看她捏他衣角的手,带着海棠红的手套毛茸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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