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不像来打仗的。
逐不宜不动声色接过千机老祖递来的茶盏,放入唇边,轻抿一口,清幽微苦,若在从前,逐不宜定会与面前老者讨论一番茶道,但眼下他心思浮动,连这是何种茶都没能品出。
没心思品茶,做出品茶的姿态也是虚伪,逐不宜一口饮尽,拱手询问:
“前辈可否告知,夜魔之事,你了解多少?”
千机老祖放下茶盏,目光定在对面的年轻人身上。
这年轻人命格倒奇怪,眉峰凌厉如刀,分明是天煞孤星、祸害世人的命格,如今却像扭转了命运,周身的阴郁之气,化为凛然正气。
听闻逐不宜的问题,千机老祖惊讶地一挑眉,放下杯盏,“何以猜到是老夫。”
逐不宜着急询问答案,索性也不卖关子,“很难猜吗,前辈与祯明老祖同为合体大能,同时进来战场,可在外征战的,只有祯明老祖。”
“前辈虽擅长卜算推演,却也是一手拂尘,一手剑,前辈的剑,想必不只是用来做摆设。”
来了邪魔战场,却一味闭关,其用意便不难猜想,不是对付血瞳,便是背后设计夜魔。
看如今血瞳还活蹦乱跳,夜魔却一反常态,缩在腹地不出,千机老祖对付的是谁,便能猜到了。
而逐不宜也并非凭空猜测,他调查过千机老祖来邪魔战场后的动作,所经之地,所做之事,再度验证了他的猜测。
千机老祖闻言,温和笑了笑,脸上带着欣赏,“老夫来战场这许久,除了知情者,真实意图,还是第一次被猜到。”
就连祯明那老家伙,他未曾告诉他之前,他也无法猜到。
没猜到,并非是思维限制,而是胆色,祯明老祖是没想到,他们区区合体,竟也能算计夜魔,夜魔之血,怕是想也不敢想。
他在接受到天意之前,又何曾敢想。
逐不宜这家伙,早听说了他的很多惊人事迹,曾因九霄入战场,也因九霄而退出战场,是一个视剑如命的家伙。
百闻不如一见,这年轻人,有意思。
逐不宜抿着薄唇,直视千机老祖:“前辈可否告知,你是如何算计得夜魔?”
只有知道这些,才能推断出夜魔的下一步的动机,提前做好防备。
自失去阿窈,他极不喜这种事情不在掌控中的感觉。
“说起来,也是得天所授……”
千机老祖毫无隐瞒,将他潜入腹地,得到天道指令摸上山,在夜魔尸体所在的血池滴了滴血的事,告知眼前人。
这一说,便是半个时辰,除了滴血,就连炼血的详细过程,也都一一讲述。
说者讲得详细,听者听得认真。
听完整个过程,逐不宜捋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长眸中恢复了沉凝。
突地,他赫然抬眸:“若夜魔破釜沉舟,使用半身魔血,炼制银魔,再将心脏封印,前辈又该如何?”
“若夜魔豁出去,一下制造十个银魔,二十个银魔,有待如何?”
千机老祖笃定的笑容一顿,沉声道:“不可能,那样,便是将生死交托出去,他会陷入沉眠,万一这期间出半点意外,他永生再不能复活。”
逐不宜凝声:“万一,他就敢呢?”
千机老祖抬头,蓦地对上逐不宜认真的视线,某一瞬,他看出了他的想法。
若他是夜魔,沦落到这种境地,他敢这么拼。
这是疯子的做法。
千机老祖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若真是这样,若真是这样……
“老夫,会再想其他法子,对付他。”
千机老祖苦笑,亏得他还以为稳操胜券,却原来,还不如逐不宜看得透彻。
若站在夜魔那样的地步,他敢拼吗?
未必。
“如此,叨扰前辈,晚辈告辞。”逐不宜起身,拱手,便要告别。
临出门前,千机老祖鬼使神差问了句,“逐不宜,你为何而回?”
即便再擅长推演,也无法推演出所有东西。他能算出所有人的命,却唯独算不出这家伙的。
他的命数,时刻在变,充满了不确定性。
逐不宜脚步一顿,薄唇勾起,深不见底的眸,泛起浅淡的笑意,“为一柄剑,为一个人。”
千机老祖听得迷糊,干笑:“小友这话听着,比老夫的批命还玄乎。”
逐不宜低声笑出声,“没什么玄乎的,吾心悦一人,所做一切,都为了让她早些回家。”
说罢,逐不宜一袭黑衣,消失在南城。
人走后,千机老祖掐指算了好几遍,满腹疑窦,“没错啊,这小子确实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命里注定没媳妇。”
天道说的没错,但这小子,怎么笑得一脸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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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不宜从南城归来,莫商甘立即上前,紧张地问,“长老,如何,可问出了什么?”
过于紧张,下意识又叫逐不宜微长老。
这换谁都得紧张,好容易打败了血瞳,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当然希望,这胜利能维持到最后,赶紧结束战斗。
他在这战场待了太久,见了太多人死亡,真的不想再有战争,希望九州早点早点,恢复和平。
“长老,不少城主。”
但看逐不宜沉重的脸色,莫商甘的心狠狠一沉,嘴唇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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