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隽知道自己性格中有身为帝王的猜忌和多疑,然而他却不愿意将多疑和猜忌用在对他的信任感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聆音身上。他和她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不能因为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从而怀疑她。
萧洛隽这样想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香气,那股香气从聆音的身上传来,似是而非,而聆音脸上的笑依然没变。萧洛隽想,也许,这是她身上脂粉的味道呢?
不过下一秒,萧洛隽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他同她走到了桥的正中央位置,聆音依然是笑着的。她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点儿俏皮,如同献宝一样对他说:“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他脸上亦是带着笑,然而下一秒,那笑,却化为了不可置信的冷笑。
她送了他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那把匕首的样式像出自名家。萧洛隽认得那把匕首,是以前有人进贡的。他见它精巧,曾经随手送给她,现在却被她退还回来。
现在,这匕首正插在他的胸膛之上。
她的力度并不大,毕竟如今没有了武功。她的力气并不能够让他一刀毙命,不过她想要让他死的心却很浓烈。那匕首,是她倾尽了全力刺来的。
他虽然下意识地避开,却只是避开了心脏的地方。但匕首插着的位置,正是前段时间他所负伤的地方。虽然结痂了,但是那时候伤势严重,如今依然没有大好。
他的胸膛上沁出了鲜血,只不过他今天穿着玄黑的龙袍,在黑暗之下,看不分明。他微微觉得晕眩,甚至还有些麻痹。他感受着血液的流失,觉得无趣至极。
那香,想必也是她精心准备的吧,因为她知道他有武功,所以用了能够让人短暂麻痹的药,让他失去反击的力气。这匕首上,似乎也涂了药粉。
最亲密的人,给了他致命的一刀,呵。
她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前阵子的温顺只不过是她一时的服软,亏他精明一世,却败在这时候。
他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丝心痛一丝懊恼,然而没有。
她脸上浓艳的妆容就像面具一样,罩在脸上。
明明从前以假面目示人,脸上尚且有些真情实感,如今这副美艳动人的容貌却是平静的,半分多余的感情也没有,就算是笑着的,也让人觉得冷。
萧洛隽这样想着,心里失望透顶。
“皇上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聆音依然盈盈笑着,似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人已经变成了她……也似乎,他身上所插着的利刃,并非是她亲手送上去的一般。
明明他以为总有一天能够将她焐热,总有一天她的心防会彻底卸下。
因为他退让了那么多,容忍了那么多,然而,现实却依然给予了他无情的一击。
他以为,以他们如今的状况,那些过往的争执算计已经可以遗忘。她甚至愿意为他起舞,在他的生辰之日能够费尽心思,特地献上一份礼物。然而礼确实是好礼,人……
他看到她朱唇轻启,听到她说:“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聆音借着微弱的灯火看着萧洛隽,他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彻底平静下来。而他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聆音也没有见过萧洛隽这副模样。
他的神色难辨,看起来虽然平静,但下一秒又像要发狂的雄狮,让人察觉到了周围蔓延开来的危险气息。他像是浑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一样,脸上没有一分一毫的痛苦,就像那匕首并非是扎在他的身上。他声音低哑,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答案。这时候,这里开始兵荒马乱起来。萧洛隽遇袭,那些原本守在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将这边团团围住,舞姬和宫女都被通通拿下。
聆音想着,真得感谢男人的嫉妒心。因为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她穿着略有些暴露的模样,侍卫们都被他支开了几步,才让她有了可趁之机。
萧洛隽没有发话之前,那些侍卫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看到在进来的瞬间,一个绝色女子将头上的金簪摘下,此刻正横亘在帝王的脖颈之上。若是帝王动一步,似乎下一秒,金簪便会刺穿喉咙。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瑰色。”聆音说道,“这些日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瑰色已经被朝廷的大军逼到了穷途末路了。皇上之前想要我为你起舞,那时候同我说能够保淮姨和沈绿衣的性命。如今看来,这一支舞确实保住了瑰色。因为这一场舞,我终于获得了能够离宫重掌瑰色的机会。也因为这场舞,柳扶疏被滞留在宫中,让淮姨掌控了瑰色在京城的局面。”
“呵……所以,这段时间,你待朕,又是虚情假意。”他冷冷道。
“不这样,如何能够瞒过皇上呢?”聆音嗤笑道,“我当然不会蠢得让你将我困在宫中一辈子。皇上,你高高在上,自然能轻易地就废了我一身的武艺,毁了我的瑰色,更何况你还是我杀母仇人的儿子。你夜枕美人臂的时候,怎么还能指望我心无芥蒂地爱上你?”
“原来在皇后的眼中,朕是这般模样?”萧洛隽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悲凉。
聆音这样说着,手却紧张得有点儿发抖。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金簪横在他的脖子上,不过是虚张声势。她知道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金簪拿开,甚至能够反客为主,将她擒拿,然而他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