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馨连忙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
梁燕知道德馨要问什么,接过她的话头道:“暮雪原是你的妾,你将她休弃,原是为了将她明媒正娶回来,可谁算得到后来出了这么多事。皇上和北漠人联姻,是为了国家大计,但是你也要给暮雪一个交待。”
见王阳关沉默了,梁燕接着说:“北漠公主已是你的皇后,以暮雪对你的功劳,封她做个贵妃原也无事。坏就坏在,她姓周,是个前朝公主罢了,可你连我们都能赦免,娶她又有何难呢?”
王阳关颔首:“多谢娘娘指点。”
他这副样子,只有感谢,却没有采纳之意,梁燕也不好再说什么。德馨还想再为暮雪争上一争,大着胆子道:“阳关哥哥,你忘了,你打仗的时候,暮雪天天给你写信,虽然你忙,一封也没回过,但是总该晓得她的心意。你怎么忍心……”
王阳关听着听着,目光陡然变厉:“你说什么?”
可能是他的表情语气都过于严肃,德馨吓得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你说,她每天都给我写信?”王阳关追问。
“是啊。”
梁燕察觉到王阳关的失态,猜测道:“你不会没有收到吧?”
王阳关脸色惨白,军旅之时,他是那么渴望收到她的一封信,可却一天天地落空。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直到后来,军里上上下下的士兵都收到家书,只有他一个人没有。
在远离家乡,春风不度玉门关的荒凉之地,家书何止抵万金之重。他想念家人,更思她如狂,却连一封信也没收到过。隐隐的怨意,渐渐地深了起来。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后来才听从了东方佑的意见,用这样的方法报复她。
他匆促地告辞而去,连轿辇也不坐了,直奔向寿康宫去。
此时的寿康宫里,暮雪正在给王炳施针。在一番治疗后,王炳的病已经大好,暮雪提出针灸,是因为这几日回沈府的时候,从沈钟那里又学了一手,熟练后,又经沈钟确认,便晓得哪几个穴位上施针可调节病人体质。只要施针得当,便可使疾病初愈之人,体质得调,身体格外康健。
就差最后一针了,暮雪凝神静气,看准方向,正要往下扎去,背后突然一声急唤,吓得手微一抖,竟然给王炳的背上扎出血来。
她慌了,连忙拭去血迹,敷上药后请罪:“奴才该死!”
王炳趴在床上,听见声响,明白是怎么回事,宽厚道:“不碍事,起来吧。”
年氏看见王阳关没带两个人,慌慌张张地就闯进来,斥责道:“暮雪在给你爹施针呢!你看你干的好事。”
王阳关忙躬身赔礼:“儿子错了。”
年氏止住要行礼的暮雪:“不必和他多礼了,你先施完针再说。”
暮雪连忙回过身去,施针完毕,才站起身来告退。
王阳关问候了父母亲,又将今日赦免司衣局女眷的罪籍一事告诉了他们,如今老人家一切皆以慈悲为怀,听他这样说,都说是好事儿。
年氏忖道:“那这样说,暮雪也不是罪籍了?你不会要放她出去吧?”
王阳关按了按头上的空位,道:“儿子正愁这事呢。您说我这样薄待她,该怎么补偿才好?”
年氏见儿子对暮雪还有意思,很高兴,忙道:“这有什么愁的?你一道旨意,将她封妃不就成了?”
可是暮雪不是这样的性子,王阳关一时和他们解释不清楚,也就不再解释,转身去找暮雪了。可这一找,暮雪已不在寿康宫,问了宫人,说是回沈府去了。
沈府里,吴氏见暮雪回来,笑着招呼她:“你这孩子,我病都好大半儿了,怎么还来?这宫里宫外两头跑不累得慌么?”
暮雪呵呵一笑:“瞧您话说的,这叫什么辛苦,我来回两趟,还活动筋骨了呢。”
吴氏无奈地笑笑,盛汤出来给她喝:“瞧瞧我煲汤手艺怎么样,今儿一早就煲上了,山药排骨给你补补,你都累瘦啦。”
汤冒着热气,这话也说得热乎,暮雪高高兴兴地道谢,接过就要喝,一抬眼竟然看见王阳关就站在自家门槛后。
“你怎么来了?”她讨厌他扰人清静,却不得不行礼如仪,“不知圣上驾到,有失远迎,您来也不出个声儿,我们蓬门陋室没个准备,别辱没了您。”
王阳关有些尴尬,亲自去扶行礼的沈钟与吴氏,和气道:“起来吧,一家人,何必多礼呢。”
暮雪本来要站起,一听他说“一家人”,愠怒地看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怼他道:“圣上不会吃错药了吧?”
沈钟怕人家龙颜大怒,忙护着自个儿闺女:“小女不会说话,都是小臣不会调教。”
“这牙尖嘴利的,还叫不会说话?”王阳关笑着朝她伸手,“起来吧。”
暮雪没接茬,绕过他的手自个儿起身,他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十分尴尬。
他只有收回手,干笑一声,看见桌上的汤,转身对吴氏道:“夫人的汤煲得真香,能不能给我也来碗?”
吴氏受宠若惊,连忙给他盛汤,笑道:“圣上瞧得上民妇这点手艺,是我的福气。”
王阳关正要接过,暮雪却拦住了吴氏,冷冷道:“圣上吃的饭食,是要先用银针验毒的,这是规矩。”
吴氏变了脸色:“雪儿,你什么意思?我也信不过吗?”
暮雪怪声怪气地道:“我自然信得您,可是人家龙体金贵,我这不是怕您别惹上麻烦嘛。爹,您快去拿银针来吧。”
她也是为的自家人好,别到时候王阳关有个什么不适,怪罪到他们头上,那可不是小罪。
“你先喝。”
没想到,王阳关夺过她的碗,舀了一勺到她唇边,朝她一笑:“银针试毒就不必了,你给我试毒就成了。”
暮雪想骂不能骂,想打不能打,又忍不下这口气,当场气得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