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孙宪听完才明白,赶紧道,“我愿意得很,但是我有个条件。”
暮雪斜眼看向他,眼珠子转了转:“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吃亏的,您帮我忙,我把我的钱都给您。”
“不是这意思?我是缺钱的人嘛!”孙宪瞪她一眼。
“那您的意思是?”
孙宪认真地看着她:“我不要娶你做妾,我娶你做老婆。”
“啊?”暮雪吓了一跳,堂堂朝廷命官娶罪籍之人为妻,这像什么话?被人发现了,他可是要降职,甚至坐牢的!
孙宪道:“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就要堂堂正正地娶你,别怕,我什么不怕,你怕什么。”
他将爱意表达得如此热烈,就好像是夏日一般纯粹疯狂。暮雪这心寒了许久的人,骤然遇到他这刺眼的阳光,竟然有一瞬间的动心。
她半晌讷讷道:“你真不怕降职,坐牢?”
“我年轻着呢,降职了可以升,坐完牢还能出来啊。”孙宪拉过她的手道,“只要有你,我觉得值。”
说到这里,他一个大将军竟然也有些忸怩:“咱们认识也不少日子了,都知根儿知底儿的,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是让你过上好日子,还是不难。”
这样朴素的承诺,却如同冬日的炉火,让暮雪十分感动。那句“堂堂正正地娶你”,她蓦然想起,似乎在另一个时间,听另一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人生苦短,她前半生的情,已经算是喂了狗了,后半生,有人愿意这样待她,还挑什么呢?暮雪郑重地将手放在他手心里,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坐了牢别反悔。”
“反悔的是孙子!”
暮雪扑哧一笑,可转脸,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她想起王阳关来,以前王阳关再怎么对她好,也从来没这样不顾一切过。
孙宪还不知她为何突然有了泪,慌张不已:“怎么了?我哪句说得你不高兴了么?”
“没有,我这是喜极而泣。”暮雪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想到了王阳关,只是抹去泪水,对他温柔道,“多谢你,不过我不要你为我坐牢,听我的,还是娶我做妾吧,能省你好些麻烦。只要你日后不再娶,妻妾都是一样的。”
孙宪沉浸在她的温柔里,亦十分感动,点头答应了下来,道:“我明日就去向太后求亲。”
暮雪轻轻倚靠在他怀里,含笑道:“好,我今日和太后娘娘说清楚,你明儿直接过来就成了。”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温暖得让人满心都是安全感。过了片刻,暮雪才推开他:“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忙你的去吧。”
他依依不舍,临走时还不忘道:“明儿见!”
她笑着回:“明儿见。”
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这些日子,深深深深地压抑地内心深处的感情一下子得到了激发,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年少时刻骨铭心的感情,怎么可能轻易忘得掉呢,王阳关这个名字,像是用刀刻在她心上的头的,要想抹去,也只能用刀划花了。她曾经以为,等回了他,他们便会是世间最幸福的夫妇,却没有想到,身份的转变将人伤得如此彻底。
她也曾以为,他当年对付太后是为了替她报仇,后来才知道,他那不过是为了替自己谋条生路罢了。因为,那时候的太后,也已经准备要对付他了。
真相血淋淋地撕破摊开,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的真心痴情,全都错付了。狠狠地哭了一场,眼泪流干了,她才回到寿康宫去。
王炳和年氏瞧她眼睛肿得和红桃似的,连忙上前关心,问是怎么了。
暮雪淡淡一笑,扶他们坐好,然后跪了下去,道:“暮雪想求您二位件事。”
“什么事起来说罢,地上凉。”王炳一面说,一面要扶她。
她轻轻一避,摇头道:“这件事得跪着说。我怕是以后不能再侍奉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了。”
年氏被唬了一跳,着急问:“这是怎么了?”
暮雪将孙宪要娶她的事,向他们说了一遍,又道:“奴才会将调养和注意的事情告诉宫女们的,她们年轻手巧,一定比奴才做得好。求您二老开恩,放奴才出去,奴才给你们磕头。”
说着便要叩首,年氏一把扶住,不觉间眼里含了泪:“快起来,快起来。”
年氏也不说话,突然捧着手绢啜泣起来。暮雪见年氏这样伤心,心里不禁愧疚,忙道:“奴才该死,叫太后娘娘伤心了,您待奴才的好,奴才都记着。您要是不答应,奴才留宫里伺候您一辈子也成。”
年氏好容易止住泪,摇头道:“不,你做得对,你这样的青春年华,在宫里做奴才太可惜了。你是个有办法的人,出去必能成一番事业。”
暮雪大为感动,没想到年氏哭成这样还肯放自己走,又道:“奴才此举全是自私,是因为想脱罪籍出宫去。等奴才想法子脱了籍,您什么时候下道令,奴才就什么时候进宫伺候您。”
王炳浑浊的眼中,也现出了点点泪光:“你这还叫自私么?那岂不是叫我们家无颜对你了?好孩子,你的好,我们两个晓得,出了宫以后,好好过日子。”
暮雪没费什么唇舌,王炳和年氏就答应了她这件事,还要赐给她一许多银两首饰当嫁妆,免得她去新婆家受气。临了,年氏还看着她哭:“多好的人儿呐,是我儿子没这福气。”
暮雪坦然一笑:“各有各的路嘛,他是成大事的人,早就是高不可攀的了,我这样的普通人,有个寻常日子过就好了,不求别的。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到这里,她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奴才犯尊讳了,该死该死。”
年氏一把拦住:“快别这样说,他着实对不起你,叫个名字算什么,你就算是打他骂他,我们也不会说什么。”